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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褚沅瑾早早就定好的地方,她说要和他一起在这亭台楼榭,看尽盛世长安花。 可沈长空等了一夜,等到天光乍泄,等到灯火失色,等到熙攘的人群四散一切归于沉寂,她都没有来。 她去了洛阳,带着那个从街上捡的小乞丐,独将他丢在了这里。 一月有余,她终于回来。双手环上他脖颈,甜到发腻的嗓音一遍一遍在耳边呢喃,她叫他子钦。 沈长空终于败下阵来,生了一个月的闷气,转瞬被她轻易化解,揉碎了抛却。 他本就是个笑话。 褚沅瑾窝在他怀里,像只野极了的猫找到归乡,或只是暂时休憩。她低下头来,温软的指尖慢慢摊开他紧握的拳,沈长空只觉掌心一凉,旋即落入一只血红琉璃耳珰。 小小一颗,折射着耀眼的太阳光,就那么躺在他常年持刀握枪而覆了层薄茧的掌心里,沈长空心口紧缩,满是酸软。 却是连握一下都不曾敢,生怕在这如她般精巧的物什上留了扎眼的痕。 最终还是她,将他僵硬的大掌收紧,捧到唇边印上蜻蜓点水般一吻,而后柳叶眼弯起,瞳眸盈满春水,水光潋滟,荡人心神。 沈长空将人紧拥入怀里,那是一股蛮力,压在她纤腰上带着要将人揉碎的狠劲儿,可他的吻落在那只缺了耳珰的白皙耳垂上,灼热的呼吸喷洒,轻轻啄吮,如视珍宝。 他听见甜软缱绻的声音轻响,“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又听见她说:“子钦,我很想你。” 而现在,她指着他发冠上那颗琉璃珠,说很衬他。 事不关己的样子清清楚楚地表明,她不认识,不记得。 可这明明是她的东西。 见他思绪似乎早已飘离九霄云外,褚沅瑾心生不满。她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过,更没尝过被他不放在眼中的滋味。 脑中倏然闪过庆功宴那日储文心满脸藏不住的得意,再看这人通身的漠然,褚沅瑾心中不满更甚。 人总会变出息,显而易见,沈长空并不是个例外。 可褚沅瑾从不服输。 她收回停在他发冠前的手,轻轻吐出一口气,有心想要试探,眼睫一颤就要朝他怀里倒,只是下一秒就被人扼住了双腕,狠狠推向了后面的台柱。 剧烈的撞击带来钻心的痛感,从后背蔓延,手腕依然被人紧紧攥着,在触碰到那人冷得淬冰的眸子前又被用力甩开。 腕上两道红痕明显而刺眼,褚沅瑾心口堵了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异常憋闷。 甚至于她心里竟生出了几分真情实感的酸楚。 唇线拉平,褚沅瑾直起了身子,带着红痕的手腕绕过腰腹后移,轻轻按了按被撞到的后背,再没多看面前的男子一眼。 而后在他目光注视之下,她抬手招了招,小倌立马上前,随即被一截柔软藕臂环上脖颈。 小倌意会,可他到底年龄不大,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人。一颗心怦怦直跳,顶着如芒在背的低压注视,伸手穿过层叠衣裙覆着的腿弯,将懒懒靠在他胸膛的女人凌空抱起,绕过围观的众人,熟门熟路地走向厢房。 褚沅瑾趴在小倌肩头的脑袋抬起,视线与那道冰冷相接,转而菱唇凑到紧抱着她的小倌耳朵边,呵气如兰,不知在说些什么旁人听不得的悄悄话。 厢房门被“砰”一声关上,再多好奇注视的目光终被隔绝在外。众人很快抽离出来,各自散开。 只有罪魁祸首,像被定住了那般纹丝不动,紧盯着早已关上的房门。 垂在身侧的拳握了又松,他清楚地看到她的口型。 她在同另一个男人说: “疼。” “揉揉。” 像从前对他撒娇那般,现如今也对别人。 —— 是夜,褚沅瑾宿在了平康坊。 江雪砚在她床边坐着,此刻卸去了艳丽妆容,倒显着清丽不少。 那日在曲江池画舫上,褚沅瑾在她耳边念了首藏头诗,叫她将之传遍大街小巷,再散布些别的言论。 事态发展至今,全在意料之中。 “这回王二郎的名声可真真是全没了,他爹攒了半辈子的清誉都被这不孝子给霍霍完了。”江雪砚一想到王文远今日那副狗急跳墙的样子就觉着痛快。 褚沅瑾轻笑一声,“他愈是在意什么,我便愈是要毁掉什么。” 比起杀人,她一向更喜欢诛心。将人难以言表的隐疾公之于众,把那可笑的所谓骄傲踩在脚底,这是王文远那渣滓必须得受的,可受完之后呢?他还是得死。 江雪砚也是想到这点,“那厮就这么被沈将军给带走了 ……” 可是沈长空为何要将王文远带走,江雪砚没敢问。 现下这个情况,属实有些难搞。 “落在沈长空手里,他能讨到什么好?死得更惨些罢了。”褚沅瑾道,“若沈长空真将他杀了,褚景同那边怎么也得给他记上一笔,岂不是正合我意?” “可若是沈将军将人放了呢?” 毕竟沈长空与王文远无冤无仇,他今日待公主的态度也极耐人寻味。若说还恨着,是他及时出现救了她。可若说还喜欢,他又在她想要亲近之时狠狠将人推开。 从前便是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的,日日夜夜捧在心上的人,就这么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到冷硬的台柱上,后腰都撞红了一片,他却从始至终板着张脸,半点波澜都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