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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到了转角处,守在路口的小童看到李绮节一行,连忙引着他们往另一条人烟稀少的岔路走:“东家还没回呢,球场现今是花大郎主事。“ 花庆福远在武昌府,长子花大郎留在家替他看顾生意。 见到花大郎时,他正急得团团转,双手叉在腰间,板着脸训斥几个穿麻鞋的小童。李绮节走到他跟前老半天了,他才反应过来,怔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之色,“三娘,你怎么来了?“ 声音一下子低了七八度,“你晓得大郎摔伤了?“ 进宝瞪大眼睛:“大郎受伤了?我咋没看出来?“ 李绮节啧啧两声,李子恒学精乖了,竟然会隐瞒自己的伤情。记得以前他在外头和人打架,脑壳被碎瓦片打伤了一小块,血流如注,连衣襟都染黑了一大片,他一点都不在意,回到家里,第一件事不是清洗伤口,而是得意洋洋地向她展示自己的伤口。 她沉吟片刻:“伤得重不重?“ 花大郎连忙摇头:“不重不重,就是崴了脚,走路是没什么妨碍的,就是老师傅们怕一时养不好,以后不好下场,所以让他最好不要下地走动,他怕吓着你们,才瞒着不说的。“ 既然伤得不重,李绮节便不多问,男子汉大丈夫,谁没个磕磕碰碰的时候?何况她这个哥哥天生一把子力气,不喜欢沾手铺子里的活计,唯有在球场上奔跑冲锋,才能激发他的潜能,最大发挥他的长处。 蹴鞠艺人是上不了台面的,可李子恒志向在此,李绮节能做的,就是助他一臂之力,恢复蹴鞠的昔日荣光,让蹴鞠艺人成为受人尊重向往的职业。就算野望最终不能实现,也要试上一试,再论其他。 李子恒在内厅和师傅排演比赛时的阵法,听说李绮节亲自来找他,有些慌乱,这几天他是坐在椅子上让人推着走的,进宝来见他时,他只要坐着和他说话就成,所以没有露馅,但自己的亲meimei来了,他总不能一直坐着不起身吧? 一旁的小童安慰他道:“少爷别急,小姐通情达理,眼界开明,知道您受伤,心疼还来不及,想必不会追求其他。“ 李子恒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不想让meimei担心么! 然而不等老师傅们避嫌离开,小童进来道:“少爷,小姐又回去了!“ “三娘走了?“ 李子恒疑心meimei在诈自己,不敢相信。耐心等了足足一刻钟,才敢让小童推着他去见花大郎:“三娘怎么说走就走了?她不是来找我的?“ 花大郎面不改色,嘿嘿一笑,“大郎放心养伤便是,三娘这回来,主要是想向我交代几样要紧事,然后还要进城去一趟,顺便给你送几件换洗衣裳,衣裳我让人送到你房里去了。“ 他顿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脑袋,“对了,三娘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你要是没时间回家,写封信给她也成。“ 李子恒长长吁出一口气,“你认得字比我多,你帮我写吧!“ 出了球场,宝珠皱眉道:“明明晓得大郎在扯谎,咱们就这么走了?“ 李绮节把银丝纱帷帽戴在头上,这种素色轻纱轻盈透风,垂悬下来,状如垂丝,既能遮挡炎炎烈日,遮掩容貌,还凉快,“少年意气,何必戳穿他。“ 李子恒一时三刻定不下心,找他商量也没用,反正李乙那边的人选还没定下来,等她一家一家打听好对方的人品性情,再让李子恒自己选好了。 仍是回了渡口,雇船回家。 进宝在外面看守老牛和板车,宝珠和李绮节坐在船舱里躲避日晒。水面上热气蒸腾,波光粼粼的浪涛裹挟着灼人的细碎日光,南风带来的暑气夹杂着湿润的水汽,扑在脸上,烘得人骨头发软、熏然欲罪——江边人家的酷暑,热也热得缠绵,让人喘不过气。 欸乃声声,船很快行到李家村前,远远能看到岸边停泊着数只乌篷船。酷热难耐,船夫们三三两两躺在岸边的树荫下休憩,每个人头上都戴了一顶硕大的绿色宽檐帽子,像是忽然冒出一丛丛芋头。 等船离得近了,李绮节才看清那帽子的材质,原来是他们用随手从河里摘取的荷叶编的。 “扑腾“几声,有人耐不住热,跳进江水。 宝珠连忙挡在李绮节跟前,不让她看见那些脱得只剩下汗衫褂子的船夫村人。 然而这扑腾声有些奇怪,岸边有人连声呼喊,更多的人则在交头接耳看热闹。 难不成有人想不开,特地跑到人来人往的渡口寻死? 李绮节掀开帷帽一角,看到岸边有几个熟悉的人影,眉峰微蹙:“让船夫先别靠岸,咱们从另外一个方向走。“ ☆、第78章 七十八 本想避开争端, 不想还是迎面撞上了。 宝珠看着在水中不停挣扎的朱盼睇,心里有些不落忍,移开目光,觑眼看向李绮节, “三娘,你看……“ 朱盼睇是朱家大娘子,李绮节的死对头, 乡里有关她的流言蜚语,基本上都是从朱盼睇嘴里传出去的。两人相见两相厌,只差没豁出脸皮打一架。 李绮节示意进宝下水救人:“过去搭把手。“ 人命关天的时候,可不能意气用事。尤其是乡里乡亲的,岸边还围着数十个看热闹的婆娘媳妇, 她们看她见死不救, 嘴唇上下那么一哆嗦, 转眼就能传得沸沸扬扬, 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也够她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