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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楚可以淡去,但留下的疤痕永远不会消失。 李绮节说得对,阿奶和阿娘都不配为人母。 朱盼睇挺起胸膛,握紧手中的剪刀。 从今天开始,她要剪断和阿奶、阿娘的情分,meimei们今后的命运,掌握在她手上。 朱家没有丫头、仆从使唤,宅院长年没人收拾,到处都破破烂烂的,蜘蛛网随处都是,进宝在房门前逡巡一圈,嫌弃地撇撇嘴,没找到一个能坐的地方。 里头的争执声传出来时,他赶紧趴到门缝上往里看。 三娘交代过他,不用插手,但也不能坐视不管,万一朱盼睇控制不好力道,伤着老阿姑或是朱娘子,他得冲进去拦着。 不一会儿,朱盼睇打开院门,半边脸颊肿得老高,头发也被抓散了,脖子上几道淋漓血痕,杏红裙上几个湿乎乎的黑手印。 进宝问她:“你得手了?” 朱盼睇点点头,眼神平静,“走吧。” 进宝脸上难掩讶异,他没想到朱盼睇能如此果断地对自己的祖母和母亲挥刀子。 回到瑶江县孙府,朱盼睇从袖中掏出一束花白的长发和一束油腻腻的黑发。 宝珠把两束头发呈给李绮节看。 李绮节当然不是让朱盼睇回家报仇,教唆他人打杀自己的祖母、母亲,可是要坐牢的。 她要求朱盼睇亲手割下老阿姑和朱娘子的一束头发。 朱盼睇紧张地仰望着李绮节。 李绮节漫不经心扫一眼两束头发,把朱盼睇叫到跟前,“盼睇,你晓得我为什么让你回去剪这两束头发吗?” 朱盼睇躬着腰,想了想,老老实实道:“不晓得。” 李绮节淡淡一笑,“你把头发收着吧,将来碰到困扰时,好好回想一下今天,想起你拿出剪刀那一刻的勇气。” 怎么提高女伢子们的地位? 第一步,就是让她们能够挣钱。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钱才是实打实的底气。 有丰厚陪嫁的女伢可以找个好婆家,能为娘家挣钱的女伢可以自主挑选自己的婚事,哥哥嫂嫂都把她当成平等的一份子,大小事要过问她的意见,或者直接把女儿留在家中,为她招婿,免得肥水外流,便宜别人家的田亩。 这样就够了吗? 远远不够,自己立不起来,纵有再多银钱傍身,也不过是任人磋磨罢了。 那怎么帮助女伢子们自己刚强起来呢? 鼓励她们自强自立,为她们提供受教育的机会,用各种励志故事给她们洗脑? 还是祭出伟人的那句名言:妇女能顶半边天? 这些法子李绮节都用过,她把那些被丢弃的女童养大,派人教授她们谋生手段,让她们读书识字,给她们安排强度事宜的工作,按月发放月钱。 结果呢? 只是替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培养出一些任劳任怨的提款机罢了。 李绮节的善心,可不能随便任人糟蹋。 她要换个法子,而朱盼睇和她的几个meimei将成为头一批实验对象。 进宝带着朱盼睇回到人牙子家,把朱盼睇的meimei和同房的十几个小丫头全部买下。 签订契书,保人画押,朱盼睇姐妹从此成为李绮节的雇工。 深夜亥时,更深人静,烛火摇曳。 门外车马鼓噪,孙天佑从唐家回来,一身酒气,脸颊微红,先进屋和李绮节打个照面,知道她已经吃过晚饭,满意地点点头,摘下纱帽,去净房洗漱。 不一会儿,他换了身宽松的鹰脖色交领大袖道袍出来,脚下趿拉着一双枹木屐,长发披散在肩头,水珠滴滴答答,散开的衣襟露出半截蜜色胸膛,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玉泽。 李绮节把他按在黑漆镂雕石榴花果纹月牙桌前,拿干燥的布巾为他擦拭湿发。 桌上的饭菜已经热过两次,汤碗上倒扣着瓷盘保温。 孙天佑叮嘱过李绮节,他外出应酬时,如果过了酉时还未归家,就不必等他回来一道吃饭。 当时他的口气很欠揍,“我可舍不得让娘子在家挨饿,而且把娘子饿坏了,咱们怎么在床上尽兴?来个一两回,娘子就得哭着怨我欺负你。” 说完这句话,他目光向下,直勾勾盯着李绮节丰满的胸脯看,双手很不老实地钻进小袄里,左手试图攀登高峰,右手悄悄探向最敏感的双腿间,双管齐下,上下摸索。 光天化日之下,穿着衣裳胡作非为一番后,他还不知餍足,把满面赤红、几乎要化成一泓春水的李绮节抱到南窗下的软榻上,俯下身,解开方才云/雨时没有彻底脱下的小袄。 这会儿才是裸/呈相对。 一簇鲜浓花枝从窗口斜挑进厢房,粉色花朵紧紧挨在透雕仙桃葫芦窗棂上,明亮的日光无声无息漫过柔和如烟的柳芳绿花罗窗纱,洒在赤、裸的脊背上,滚落的汗珠像一颗颗晶莹玉润的璀璨琉璃。 宝珠抱着一捧莲蓬从廊檐前经过时,李绮节简直羞愤欲死。 孙天佑却格外兴奋。 最后,兴奋的孙天佑被李绮节用一把棕叶蒲扇劈头盖脸抽了一顿。 孙天佑外出赴约的时候,李绮节夜里会等他回来一块用晚饭,当然她不会可怜巴巴一直等到深更半夜,饿坏了肠胃,谁替她受罪? 一般她最晚只等到戌时一刻,没等到人,她就自己吃饭洗漱,等孙天佑回来时,再陪他坐着说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