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而且,剑灵凝聚的灵力往往比灵石灵矿更深厚。 但,炼化就是彻底摧毁剑灵。 剑灵有神识,炼化剑灵更像是谋杀,是以炼化剑灵来锻造法剑的方法为全修真界所不齿。 但现在叶归考虑不了这么多。 他是周琰的大弟子,在烟霞峰已好几百年,修为不错,剑法更是精湛。原本,峰上所有弟子都以他马首是瞻。但现在有了容怅,师父和师祖的目光尽数倾注其上,连师弟们都渐渐开始违逆自己的意思。 今日容怅拿到无衣,自己的修为和法器都远不如他,地位恐怕只会更低。 这种无法掌控局势的感觉很遭。 于是,叶归想到了谢衿。若是把谢衿的剑灵炼化,对自己的法剑定然大有裨益。 在叶归眼中,谢衿的破铜烂铁除了拿来炼化,显然不会再有别的用处。 谢衿思索着一时没说话,叶归嗤笑一声,换了个角度切入,容师弟是赤帝峰出身,是燕掌门的徒孙,而你?你原先的师父是谁恐怕都没人知道吧。 谢衿还算平静,但藏身树叶间的辜珏已然有了火气。 他虽然离得远,但因为修为高,两人的对话已尽收耳中。 修士的灵根有一半受血统影响,另一半却跟出身之地的灵气息息相关。所以,修士的出身几乎能决定一半天赋。 出身烟霞,天赋灵根定然高人一等。出身云隐,天赋灵根大抵难成大器。若是无门无派的散修,远离灵气之地,便会被大多数门派弟子看轻。 但辜珏平生最恨这种出身论英雄的言论,因为谢衿当年就是散修,是以辜珏宣布要收他为亲传弟子时,受尽非议。 拜师大典当天,有几个大峰主甚至不愿到场。 叶归自觉已震住谢清思,眼中精光灼灼,而且,你看祖师对你是什么态度,对容怅是什么态度,祖师对你毫不在意。 谢衿:若如此,倒是一桩美事。 如果不把剑给你呢? 叶归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不给,你就别想在烟霞峰待下去! 谢衿:我确实不想在苍梧山待下去。 所以 我不能把剑给你。谢衿平和而肯定的语气,让叶归微微一怔。 随后,他视线落在桌面,稍稍停留后,突然暴起,伸手抢夺摆在桌上的九关。 谢衿反应极快,身形如雨燕般轻巧腾空,挥袖间,桌上的长剑已被卷走。 叶归心里已经认定,那位师叔就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一击不成,身形旋转间,掌中已化出长剑,刺向谢衿。 师侄,切莫冲动!谢衿说着话,人已从窗口飘出。 叶归誓要拿到谢清思的剑,一招接一招,毫不留情地攻出。但很快,他就发现,不管自己的剑如何快,剑气如何凌厉,都碰不到谢清思的半片衣角。 明明看到这个人就在面前,剑光到时,人却不见了。 叶归手中的剑还在刺出,但心中却已大惊。 剑冢中看他身法不错,但亲自试过,感觉到比想象中还要好。 这真是云隐峰的小弟子该有的身法? 长生阁前,两人上下纵跃,缠斗不休。 月色下,屋脊之上的辜珏看着这一幕,不禁蹙紧眉梢。 这是他的烟霞峰,谁也不允许在他的烟霞峰胡作非为! 谢衿修虽为比叶归高出许多,但叶归的剑法颇有造诣,而且,他的剑也非凡品。 此剑名闻歌,乃是上品一阶的法器。 谢衿知道,若自己一味闪避,这场缠斗恐怕要一直下去。 辜珏站在屋脊之上,迟迟不制止。本想看看这两个兔崽子还能做出什么过份的,却见谢清思身形轻旋,衣袍飘动间,掌中已化出九关。 九关满布裂痕,锈迹斑斑,实在难以于叶归的闻歌相较,却因持剑之人灵妙无双的身法,蓦然有了气势。 而且,辜珏很快看出,谢清思使的竟然是烟霞剑法。 烟霞剑法乃是烟霞弟子必学的基础剑法。 谢清思来烟霞只短短时间,竟已学会烟霞剑法。 不但刻苦,似乎还颇有天赋。 辜珏又想起谢衿。 叶归苦苦纠缠,谢衿不想继续,只手中掐诀,往剑中凝聚灵力。 九关划破夜色向叶归疾驰而去。 叶归念决抵挡,闻歌也盈满剑气。 眼看两剑的剑刃就要碰在一起。一个人突然落下,雪白衣袖卷起灵力,叶归的闻歌不及跟谢衿的九关正面一较,就被挥开,调转了方向,铛一声刺入树干中。 谢清思拿九关跟闻歌对拼? 不行! 辜珏不允许在自己的眼皮下,让阿衿的九关受到半点损伤。 碰出一个缺口也不行! 他挥袖摆开闻歌,伸手想把九关抄进掌心,那柄残破的长剑却轻巧一扭,滑溜地躲开他的手,蹿到谢清思身旁。 仿佛那名小弟子才是它唯一的守护。 辜珏突然而至,还阻止了两人的缠斗。 叶归和谢衿俱是一愣。 叶归没想到,师祖竟然就在峰上,而且还出现在长生阁。 虽然不知道师祖忙什么,但这些年,师祖常常不在烟霞峰,更从不到长生阁,教导弟子的事几乎全部交给周琰师父。 叶归反应过来后,心头一跳,赶紧跪地行礼,拜见师祖。 谢衿却愣在原地。 不为别的,因为前道侣此刻就在眼前,专注地看着自己。 柔溶月色下,枝影横斜,星河长卧。 但这道颀长清隽、不染纤尘的身影一出现,幽月的清晖就变得黯淡,星辰的光亮也被遮蔽。 万千璀璨不过是他的陪衬。 这男人,天生一副好皮相。 谢衿好久不曾这么近地看过他,此刻只觉得心跳都漏了几拍。 辜珏微敛眼睑,打量谢清思。 即便在他心中,两个人就是萤火比之日月的存在。但不知道为什么,盯着谢清思澄澈的双眸,辜珏竟会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到的人是谢衿。 不知道师祖什么时候来的,叶归此刻心中万分忐忑。 他在烟霞峰三百年,没人比他更清楚,自谢衿师尊去后,师祖的脾气已越来越差。 若是师祖清楚前后缘由,会如何降罪自己,叶归想都不敢想。 大弟子一直伏地,连头也不敢抬,片刻后,感觉到气氛有些许不对劲,刚想看一眼发生何事,就听到瑶玉祖师淡然问:你可知错? 即便没有点出你指谁,叶归却已感觉背脊一凉。 师祖,是是谢师叔他原本还想替自己开脱,但抬起的余光看到谢清思漫不经心的镇定神情,心里瞬间虚了起来,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辜珏淡声问:你还想说什么? 叶归浑身已布满冷汗,除了高声告罪,已说不出其他。 弟子知错了,求师祖责罚! 明日自己去找你师父领罚吧。是是,弟子知错,弟子知错。 见辜珏挥袖,叶归如蒙大赦,飞快地起身离开,甚至来不及看谢衿一眼。 安静片刻,谢衿猛然发现月下只剩两人。 辜珏一直侧身看着天边,若有所思。 谢衿觉得自己也该离开。 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不合适。 弟子告退。轻声向师父报告后,谢衿默默转身,听到辜珏在身后喊自己名字,谢清思。 第16章 成为前道侣弟子的第八天 谢衿:? 为什么又是我? 谢衿回头,见辜珏正看着自己,目光竟有几分专注,不禁喊了一声,师父。 谢清思的乖顺模样,让辜珏心中生出几分愧疚。他清楚若不是因为自己对他的不在意,怎会有今晚的事? 心中虽有愧疚,但辜珏面容间依旧不显分毫,只淡漠地看着天边,淡声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取得的剑灵是谁的? 弟子不知。 谢衿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辜珏比月色还要皎洁的侧颜,心中忍不住地想,他还记得自己的九关? 把剑给我。 谢衿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伸掌托出九关。 辜珏也伸手,在掌心已化出焚光。 薄唇微动,默念咒语,焚光便发出龙吟般的清啸,带出一线青色的光芒掠上天际。 他侧目看向谢衿手中的九关,九关便如同受到召唤般,在天际划出一道银线,追随焚光破空而上。 一青一白两柄剑在星斗下相遇,围绕彼此旋转后,如嬉戏一般缠斗,在漆黑的天穹中交织出璀璨光线。 辜珏凝望着空中的两柄长剑,淡淡道:这是谢衿师尊的九关,昔年我们常一起练剑,是以两把剑能心意相通,杖履相从。 听着他的话,谢衿眼前也浮现出上辈子两人一起练剑的画面。 而且,谢衿没想到,一百年过去了,他还记得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安静中,辜珏又开口:是不是很奇怪这剑为何会变成这样? 谢衿顺着他问,为什么? 因为,谢师尊做了违逆天道的事。 这一百年,辜珏已不愿对人提这些事,但或许是最近太多触动,他心中积郁,不自觉道:其实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带他上烟霞 他的声音像夜晚落下的水滴,渐渐缥缈后,吞尽剩下的话。 谢衿感受到他的自责,忍不住在心里安慰,你不用这样想,相爱不是一个人的错。 你可知九关是何意?辜珏很快收敛全部情绪,又问。 谢衿摇头,我不知道。 他曾对我提过,路难涉如九关,虽死犹未悔。 这 自己有提过这句话么? 谢衿脑内空空,开始竭力回忆,自己是不是真的曾这样说过? 辜珏微微侧目,见谢清思若有所思地怔在原地,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心底突然又生出几分烦躁。 自己为什么要跟谢清思说这些?他能懂? 阿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生于泥沼,心有凌云。两个人毫无相似之处,九关一定是选错人了! 辜珏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不等谢衿回神,倏忽间已消失不见。 * 你们知不知道一件事。 什么什么? 大师兄被关禁闭了。 叶归在烟霞峰弟子中颇有威望,这话立刻引起所有人的震惊。 啊!为什么? 叶师兄怎会遭此横祸。 据说,是祖师亲自下的令。 啊?祖师可从不管我们弟子的事,怎会下令关叶师兄的禁闭呢? 对啊,真令人费解。 猜测纷纷中,有人讳莫如深地开口,我听说,是因为谢师叔。 谢 一个字蹦出来后,众人都闭住了嘴巴。 谢衿走在路上,听到众人的讨论,感觉到从各个方向投来审视的,惊诧的,不解的目光。 来烟霞峰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做无名无姓的那位师叔。 此刻只觉得如芒刺背。 最重要是,不明真相的大家谣传辜珏是因为自己关了叶归的禁闭,实在让谢衿满心惆怅。 正纠结着,突然听到峰上传来悠扬的钟声,一声接一声,声声催人心。 这是烟霞峰的警钟,发生急事时才会敲响。 刚刚还在闲聊的弟子不约而同地神情一凛,加快脚步赶往乾元殿。 殿前,周琰站在前方,神情颇凝肃,见众弟子到齐就开口安排,刚刚有消息说乱葬岗有邪祟出没伤人,你们现下就前往查看。 众弟子齐齐往乱葬岗去。 乱葬岗在烟霞峰南面。 那里原本是一个村子,但不知是因为瘟疫还是旱灾,人都死光了。百姓们忙着逃离,尸体就地草草掩埋。 据说连续三天有百姓在此处失踪,而且每一个都是光天化日下,仿佛融化在空气中一般突然消失。 谢衿跟着众弟子一起来到乱葬岗,眼前是一个小山坡,一个个起伏的土堆蔓延到尽头,间杂荒草,夜风过时发出冷寂的沙沙声。山坡更远处,荒废落的残桓断壁隐约可见,空气里飘着一股陈旧的草木腐烂的腥味。 众生必死,死后归土,此之谓鬼。鬼有所归,乃为不厉,鬼无所依归,便会为祸人间。 在乱葬岗这样的地方,最容易作乱的邪祟就是厉鬼。 大家结伴查看,一定要小心行事。 周琰吩咐后,众弟子纷纷把驱鬼符捏在手中,三三两两地散开在坟冢间。 谢衿跟一个叫秦争的弟子一起走。 秦争这人在峰上是出了名的胆小,修行也很懒散,修为极低。对这样的捉妖活动,他一向是能避则避。 大概是对师叔的修为十分不放心,他一路贴在谢衿身旁,紧张地絮叨个不停。 谢师叔,我们一定要小心啊,此处阴气极重,定然会有厉鬼! 今晚师祖没有来,我们真的只能靠自己。 快看快看,那边是什么!? 谢师叔,等会我们碰到厉鬼要怎么办啊? 说实话,谢衿不太能理解,怎么会有修士怕鬼? 因为克制鬼的东西最多,所以在一众邪祟里,鬼是最为低级的。普通鬼,一张黄符,一盆畜生血,凡人就能对付。 但谢衿也很体谅人,秦争絮叨的间隙,柔声提议,秦师侄若是害怕,不如在此处等候,容我往前探探? 秦争本就不想来的,只是面子上挂不住,听师叔如此安排,赶紧点头,那师侄就先在此处等你,师叔万事小心。 好。 谢衿正要往坟茔深处去,突然感觉到极强的兽气正由远及近,很快看到一团黑雾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刚就地而坐准备歇一歇的秦争。 黑雾还未彻底接近,地面上突然冒出一只白骨森森的鬼手,尖利的手指抓住秦争的脚踝往地下拖去,好似要将他一起拖入地狱。 刚入土一条腿,焚光带着凌厉剑气划向地面,白骨鬼手瞬间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