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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昭憨笑挥挥手:“不抽。” 秦延有点意外,想当年,蒋昭可是队里的老烟枪,手里无时无刻都离不了烟。 “备孕呢,老婆不让抽了。”他解释。 “结婚了?” “是啊,今年三月的时候结的。” 秦延把烟盒揣回兜里,目光随着前方盈盈波光晃动:“挺好,恭喜你。” “延哥你呢?” “老样子。” “还干着?” “干。” 蒋昭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残缺的手指,垂眸:“你真牛。” 秦延没作声。 “当年那段刀口舔血的时光,我现在连回想都不太敢。” 秦延勾了勾唇:“忘了吧。” 蒋昭“嗯”了声,又沉默了片刻。想必,该忘的,在这一瞬都记起来了。 “延哥,我调来曲山之后,咱俩就没有聚过,明儿我请你吃个饭吧。” “不了。”秦延拒绝,“这次时间赶,下次聚。” 蒋昭想了想:“也行,那可说好了。” “好。” “延哥那我先走了。”蒋昭戴上警帽,往大厅的方向指了指,“那边的麻烦事还没完呢。” “好,回见。” “回见。” 蒋昭走了,秦延一个人又坐了会儿,等他往回走,发现温茗出来了,正到处找他。 医院的路灯很亮,她边走边张望的样子明明凝着一层光,但遥遥望去,却还是能看清那簇黯淡的情绪。 “温茗。”秦延出声。 她朝他看过来,眸子亮了亮。 秦延的心一软,快步朝她走过去。 “你去哪儿了?”她的声音也是柔软的。 “抽了支烟。” “烟?”温茗念出这个字,忽然起了瘾,“我也想抽烟。” 本以为秦延会拒绝她,但他却一反常态,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塞到了她手里。 “下不为例。”他说。 -- 烟盒的塑料纸上,还有秦延身上的温度。温茗握在手里捻了捻,夹起一根,走到路边的大树下。秦延没有跟过来,她一个人默默地抽完,转身,他还站在那里。 “你看什么呢?” 温茗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大厅里闹成了一团,有情绪激动的家属直接拿手在抡警察。几个警察都没有反抗,仍然好言劝着。 “没什么。”他揽住她的肩膀,看向别处,“走吧。” 两人回到楼上,走廊里冰冷的空气,闷得让人窒息。 “我今晚想留下来。”温茗说。 秦延点了点头,走到边上,坐下了。 “你去附近开个房睡吧。”温茗指指病房,“这里也没什么事,不用两个人都在。你白天开了这么久的车,也该累了,明儿还回去呢。” “不用。”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温茗走到他面前,抬手摩挲着他下巴上那圈细小的胡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突然就有点青了,还有点扎手。 “你留下干什么呢?”她问。 他仰头,一双黑亮的眼,带着些许不太明显的柔情:“陪你。” 温茗笑了笑,侧身在他身边坐下,自然的把手塞进他的掌心里,他一转手,十指扣住了。 “其实,我和我奶奶的感情一点都不好。”她的声音平淡直白,就像是天花板上的灯,亮得毫无温度。 秦延没作声,安静地倾听着。 “可是,我一想到她在医院那么惶恐孤独地度过了这么久,我就觉得她好可怜。”她歪头,枕上秦延的肩膀,“秦延,我想救她。” 这句话糯糯的,有点软,又很硬气,带着一点商量的意味,但其实已经有了决定。 “你想做,就去做。” 人生太短,别留遗憾。 温茗没了声音。 过了会儿,秦延转头,看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灯光灿白,她的脸也很白,疲惫的没有血色。秦延轻轻的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调整了姿势,将她揽进臂弯里。她嘤咛了声,又动了动,但很快就睡沉了。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偶有小护士查房,路过他们的时候,会忍不住多看一眼,但撞上秦延的目光,又会赶紧红着脸躲开。 温茗这一觉,睡到了天亮,中途一次都没醒。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枕在秦延大腿上,而他,还维持着昨晚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若不是她颈间有他的温度,她会以为他就是一座雕塑。 “醒了。”一宿没睡,他的声音有点沉。 “你坐了一晚上?” “中间睡了。” “怎么睡的?” “闭眼睡的。” 温茗:“……” 秦延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搀起来。 温茗扶了扶自己酸痛的脖颈,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这么吃力的姿势,她都能睡得那么熟。或许,是因为在他身边吧。他在,就有了一种天翻地覆都不怕的踏实感。 秦延站起来,松了松腿。 “你先去洗把脸,我去买吃的。” 温茗点点头,却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秦延,看着那挺拔的身影和因为一整晚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而变得僵硬的走姿,忽然觉得,纵然眼前便是人世疾苦,但心头那滋味,仍是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