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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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看见唐池雨一身刀疤,无人看见她皮肤粗糙手上满是老茧,所有人都自知她是个骄纵的公主,是个女人罢了。 京城中风气如此。 甚至还有人认为,七殿下自知比不过李联,便口头上羞辱他,面对输得太惨。认为七殿下实在是心思深沉,恶毒至极! 不远处,无名轻笑着摇摇头。她知道,唐池雨性子直,绝非故意羞辱李联,而是她真心这样认为的。 与此同时,李联已经策马拉弓! 他双腿夹着马腹,一手握弓一手拉弦,架势十足。马儿虽然跑得不快,但十分稳当,不知比先前那些膏粱子弟高出多少。 李联还未射出一箭,人群中就响起阵阵喝彩,不知多少少女看直了眼儿。 李联唇角勾起,羽箭飞射而出! 稳稳落在了箭靶上。 接下来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 整整十箭,虽然没有一箭射中靶心,但也无一箭脱靶。要知道,他的马儿从始至终都在缓步奔跑,没有一刻停下来过,他侧身拉弓,能够射中十箭,已经是极其不易。 李联!好样的!人群中欢呼声四起。 李联调转马头,高昂地朝人群挥挥手。他转过头,想要找到唐池雨的身影,目光也下意识从高傲变成不屑。待会儿唐池雨上场,恐怕十箭能中五箭都难。 然而看向射御场中的那一瞬,李联唇角的笑意凝固了,眼底的不屑也变得惶然。 只见白马如暴风雪一般冲进射御场,竟没有一丝减速的意思! 而唐池雨一袭红裙,坐在马上,身形更是稳如劲松,没有一丝摇晃。 她扣弦拉弓利落无比,一箭接一箭,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每射出一箭,就响起一声唰的破空声,箭尾带起的风痕凌厉!李联看不见唐池雨的正脸,但仅仅是看她拉弓的动作,便能想象出此时她是怎样的眼神。 坚韧、专注,闪烁着寒冰一般的光。 如果唐池雨的目标不是箭靶而是李联他自己。 李联背后渗出冷汗。 他输了。 十箭射完,白马冲出射御场,仍然没有减速。 箭靶上,十箭正中靶心。 人群哗然。 人群外,南月亦是惊奇地眨眨眼,小嘴微微张开,脸上满是向往的神色。 唐池雨武功不及无名,但在疆场上练出的射御基本功,却丝毫不比无名差。 无名一挥马鞭,带着南月走到另一处无人的空地上,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小南月,想学射箭啊? 嗯,无名jiejie,我南月本来想说,她觉得唐池雨方才俊朗非凡,特别厉害,然而转头看见无名那略带玩味的表情后,南月立刻改口,我想要jiejie教我!jiejie的箭法一定比七殿下厉害好多! 无名这才满意地眯起眼,飘飘然点点头:对嘛。 她拿出弓箭,温柔耐心地向南月讲解。 这么一会儿时间,唐池雨也搭上司涟,找了过来。唐池雨心情极好,看见无名在教南月拉弓,也兴致勃勃地想要教司涟。 司涟却弱弱摇头:殿下我学不会的。 见司涟一副柔弱的样子,唐池雨顿时没了兴致,恨铁不成钢道:你身子始终这么弱,又不肯学武。以后离了我,没人护着你,你该怎么办呐? 司涟抱住唐池雨腰肢,软软地趴在她怀里:我我不会离开殿下的。 唐池雨颇为无奈地翻个白眼,又不忍心推开司涟,只得苦闷地望天长叹一口气。 六皇子唐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这片空地边缘,眯眼看着无名和南月。 无名温柔无比地握着南月的手,带着她轻轻抚过弓身,拉开弓弦。南月手掌很软,力道不够,歪歪扭扭射出一箭。无名一点也不嫌弃,眸中笑意都是暖的。 马背上的箭支用完,无名用轻功跑去将射出的箭支收回来,又耐心地教她第二轮。 而南月脸颊上始终漾着浅浅的梨涡,明明只是个小小的软软的小姑娘,气质却清丽又自信,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南月每次看向无名时,澄澈的黑眸中尽是欢喜,看不出一丝作假。 这两人一块儿互动时,就像是处于一个独立的小世界中一般,外人根本融不进去。 唐炙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掩藏住眼底闪烁的玩味光芒。 傍晚时分,秋狩终于结束,所有人收拾得当,跟在秦王的龙辇后有序离开猎场。 今日秋狩还算顺利,秦王坐在辇中,看一眼身后文武百官,再看看龙辇后丰盛的猎物,满是皱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 今年是秦历十五年,是他登基改年号为国号的第十五年。整个秦王朝正值鼎盛,朝堂上文武官员各有千秋,江湖中风调雨顺,四处丰收不断。真好,真好呐 秦王虚起眼睛,抬手缓缓地捋了捋胡须。 突然,后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官员的队伍喧闹起来。秦王倏地睁眼,摆手示意龙辇停下:后边怎么了? 很快有侍卫禀报道:回陛下!南博远南大人家的二小姐失踪了,说是从上午起就没回来 哦?秦王眉头微微蹙起,秋狩猎场面积很大,每回秋狩,的确总是会有哪家的儿子闺女突然找不到。不过猎场中的猎物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没有什么猛兽,通常让侍卫在猎场里找一找,最多第二日就能将人安全找回。 然而秦王的龙辇一停下来,原本就喧闹不断队伍,立刻更乱了一些。 秦王不耐烦地揉揉眉心,倾下身子吩咐道:去,多派些人手去寻南家二小姐,南大人一心为国,朕可不能寒了他的心呐!剩下一部分人去 秦王话还没说完,突然感知到什么,眼神倏地凌厉起来。 杂乱的人群中,不知从哪儿飞出一支短小的羽箭,直刺他的命门! 羽箭很短很小,杀气却无比浓郁,箭尾甚至在空气中拖出一道白痕。 势不可挡,亦无人可挡。 它出现得太快,太突然,也太诡异。 侍卫统领甚至还没来得及喊出有刺客三个字,那箭就已经快要触到秦王的额头。 然而正在这时,不知从哪儿伸出一只手。 轻易地握住那支离秦王额头只有一纸之隔的羽箭。 然后折断。 手的主人是一个面目宽阔的中年男子,他长相十分普通,身材亦是十分普通。却一点也不普通地,轻易握住那只绝杀的羽箭。 陛下恕罪,臣护驾来迟。男子在龙辇面前跪下,他的声音憨厚无比,极具辨识度。 哈!爱卿请起,分明应该是朕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才是。秦王笑着伸手,亲自扶起那名男子后,脸色立刻冷如冰霜。 他看向侍卫统领,厉声说出一个字:查! 后边的队伍再次sao乱起来,山林中也突然涌出数不清的黑色人影,密密麻麻将整个猎场包围。 人群中,无名盯着那名中年男子的背影,有些出神。刚才那一箭出现得太诡异,就算是她也不一定挡得下来,可那个男子,如此轻易地就将箭支折断。 无名在心底算了算,若是他们正面对上,恐怕她坚持不了五招。 他就是宫里那位神一品宗师,父皇座下客卿,王天霸。大师父拍拍无名的肩膀,解释道。 只修浩然剑气,一指头就能戳死我的那位?无名问。 大师父和蔼笑着点头。 无名在武学上虽然天赋异禀,但毕竟年龄太小,学武不过十年时间。她的武功虽然能在江湖中排前五,可离那四位大宗师的境界,还差了不知多少年。 无名啧了一声,又问二师父:刚才你看见那暗器是从哪儿刺出的吗? 那玩意儿颇为诡谲,人群中,树林中,都有可能。二师父压低声音道,连我都没注意到它的轨迹,别人便更不可能。这刺客怕是抓不到咯。 无名低下头思考一瞬,不知怎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司涟的脸。 二师父曾说过,司涟功法诡谲,且内力绝对不低。而今日秋狩,司涟故意挑拨唐池雨和李联关系,无名可是看在眼里的。 无名抬头,看向唐池雨的方向,司涟仍然柔柔地坐在唐池雨身后。她似乎是被刺杀一事给吓到了,身形越加孤独可怜,唐池雨叹口气,干脆将她揽入怀里。 也正是这时候,司涟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抬眸看向无名。 司涟眸中亦是惊惶的,看不出半点作假。 无名隔着人群,朝她笑了一下。 司涟似是恐惧,立刻将脑袋也钻进唐池雨怀中,不再看无名一眼。 无名低头,眸光微闪,她好像知道刺杀者是谁了。 司涟。 入夜。 六皇子府内,灯火通明。 唐炙坐在空无一人的幽静花园中,小口喝着酒,亲手烤着一只野兔,场面莫名诡异。 秋分,现在你认为长宁如何?唐炙眯着眼睛,面对一片空寂的花园,轻笑着问,怎么,还是妖女误国吗? 很快,无人的花园中传来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是。 唐炙摇头笑了笑:可我却喜欢得紧呐。 秋分,你明白这中感觉吗?我看不透她,却深深地被她所吸引,想要拥有她,想要将她拥入怀中折磨,想要听她求饶。又想要她鞭打我,辱骂我,想要臣服在她脚下你懂这中感觉吗?唐炙神色癫狂地站起身来,袖子扫过桌面,美酒洒了一桌。 无人回答。 唐炙赤脚走到花园中央,脸颊微红。他抬起双手,踉跄地在花园中央转了几圈,仰头大笑,许久才平静下来。 第一次见到她是两年前的秋狩,那时她刚从渭北回来,皮肤比现在黑一些,手臂上还留着疤痕。秋分你不知道,她打猎时的眼神多么美丽,多么让人着迷!我那时候啊,就已经爱上她了。 若她不是郡主,若我不是皇子,我定娶她。唐炙眼神忽然癫狂,哈哈哈哈哈娶她,等我坐上那椅子,定要娶她做皇后。 也不知今日的刺杀者是谁他怎么就没有得手呢?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啊。 空寂的花园中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冷风阵阵。 唐炙语气终于恢复正常:秋分,你知道吗?她在父皇面前,总是会软声撒娇,像个小孩似的。在七meimei面前,又豪迈极了,气势不比七meimei差。在南家那个小姑娘面前那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沙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南月。 对对,南月。唐炙柔声道,她在南月面前,又是那么的温柔。我根本看不出来,究竟哪一个她,才是真正的她。我太想和她在一起,将她的心挖出来,好生看一看。对了秋分,说到南月,你觉得那小姑娘如何? 唐炙回想起南月射箭时清丽的侧颜,唇角笑容变得古怪起来。 他观察无名整整两年,从未见她对谁如此亲昵。可南月不一样,唐炙调查过,无名和南月分明才相识两个月,却像是已经认识了一辈子。 唐炙心里说不出地酸楚,可是又本能地感觉,她们两人在一起的画面,是如此美好。 美好到他想要将其珍藏,又想要亲手碾碎。 死士秋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说了四个词语:清澈,弱小,善良,勇敢。 善良勇敢多好的小姑娘啊。唐炙微笑着仰头,望向无边夜空。 第38章 鸡毛蒜皮 清晨。 侍卫们找了一夜,终于在猎场边缘的一片花海中,找到陷阱中的南家二小姐。 侍卫统领刘宣然看见那么大一个陷阱时,差点儿没吓得晕过去。昨天有人趁乱刺杀陛下就够要命了,竟然还有人在猎场里挖陷阱!秋狩上接连发生两件大事,他的官职怕是要不保了 还好昨天陛下没有进山狩猎,否则别说官职,刘宣然的脑袋恐怕也留不住了。 刘宣然后怕地呼出一口气,面不改色地朝旁边一吼: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救南家二小姐出来! 可他身边的侍卫却犹豫地埋下脑袋:这刘大人 怎么了?刘宣然横他一眼,心里却不由得大骇,该不会南家二小姐身子娇贵,挨冻一晚上,死在陷阱里了吧? 他推开呆愣的侍卫,亲自走到陷阱边缘朝下看去,然而这一眼,他自己也呆住了。 只见南晓依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两人身上衣物都破破烂烂,还能瞥见肌肤上大片的痕迹。刘宣然正是而立之年,怎么可能不明白他们昨晚发生了什么? 而且现在,南晓依眯着双眸,身子缩在男子怀中,时不时便微微颤抖一下,显然还未恢复过来。那男子眼神也朦胧涣散,似是体力不支。 就算是无名在这儿,大概也会面色古怪地皱起眉头她下的是迷魂香,又不是春毒。南晓依和卫鸠两人未免也太太狂放了吧? 刘宣然紧紧地蹙起眉头。 孤男寡女,又被这么多侍卫看见,南家二小姐的清白算是毁了。 只是,也不知道这男子是何人?和昨晚的刺杀有无关系? 若这男子是故意挖陷阱,将南家小姐诱拐至此。又或者,男子是刺客同党,原本想要刺杀陛下,没想到陛下并未狩猎,他便见色起意看上了南家二小姐不管是哪种可能,刘宣然都有足够的理由就地宰了他,事后也好向陛下交差。 刘宣然手指不动声色地摸住刀柄,示意旁边的侍卫扔两件大衣下去,先将两人捞上来再说。 没想到,陷阱里那男子感觉到刘宣然的杀气,竟然不要脸地将南晓依抱得更紧一些。男子涣散的眼神清醒几分,慌乱吼道:这位大人!你别杀我!我是南家的护卫!我、我昨日陪小姐前来赏花,没想到不小心落入陷阱之中真的!我叫卫鸠!您若是怕我威胁小姐的话,大可以去南府里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