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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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真要如此?” 乌见浒:“我只想要萧督守你帮个忙而已。” 一息间闪过千百念头,萧如奉最终咬牙丢出句“仅此一次”,起身拂袖而去。萧檀跟着站起来,看乌见浒一眼,追了出去。 乌见浒悠哉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搁下酒杯靠向椅背,挥手止住旁边一直在弹琴的妖奴,颇觉无趣—— 目的达成,确实如容兆所言,也没什么特别高兴的。 暮色渐晚,容兆又在船头站了片刻,有弟子来求见。 “大师兄,天恩祭祭祀那日,我们几个师弟妹想同你一起上主祭台。”来人开口便道,毫不客气。 这人名姜柳,是莫华真人新收的亲传弟子之一。 这几人进门时日不长,却深谙他们师尊心思,明里暗里地与容兆不对付,尤以这个姜柳为首。 他虽是询问,语气却强硬:“是师尊的意思。” “我怎未听师尊提过?”容兆淡声问。 自然是没有的,拿到九莲印后,他借口庶务繁忙,再未去过紫霄殿,莫华真人即便有想法,也没法当面跟他说。 对方果然道:“大师兄贵人事忙,也得师尊能有机会与你提。” 容兆不为所动:“你们都要去,谁给你们腾位置?让那些长老腾?倒也行,你们要是能说服他们,我没意见。” “大师兄如今是代宗主,那些长老本也信服你,你一句话,他们……” “长幼有序,这点道理师尊没教过你们?”容兆冷言打断他,“我说了,你们想去,就自己想办法,与我说无用。” 姜柳阴下脸:“大师兄果真要这般与师尊作对?” 容兆不欲多说,示意妖仆:“送客。” 将人请下船,他也没了兴致,回去船舱中。 夜幕垂下,船行间风也逐渐大了。 容兆自入定中抽离,总觉心绪难宁,莫名生出种不详预感。 妖仆进来报外头起了大雾,风浪比白日大了许多,容兆闻言蹙了蹙眉,吩咐:“将船都连起来,稳妥些,等雾散了再前行。” 妖仆领命而去,他看向窗外,夜色暗得很快,浓雾遮了星月,只能隐约瞧见附近船只的灯火。 船身颠簸不停,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两刻钟后,容兆眼见着桌上的一只茶杯滑落下去,船身倾向一侧,正欲叫人,妖仆已匆匆进来,慌张道:“公子,我们的这几只船不知为何从其他船上脱开了,方才我试着传音出去,也没有回应,这会儿雾实在太大,连方向也辨不清了……” 容兆径直出了船舱,巨浪掀起数丈扑向他们,他反应迅速地释出剑意抵挡,却在这时察觉到体内灵力的凝滞,不觉眉头紧蹙,很不对劲—— 不好的预感成真,已有侍从惊慌喊出了他的猜测:“是幻虚迷雾!” 众人一齐变了脸色。 幻虚迷雾,可吞噬一切的鬼魅,与那荒漠鬼域一样,一旦误入其中,纵有再高修为,皆被封印,无计可施。 容兆当下旋身而起,云泽剑轰然斩出,试图以剑意绞散海上飓风,将船推出迷雾之外。 寻常剑招自是不行,唯上炁剑法可勉强一试。 巨浪扑面、狂风呼啸,摧枯拉朽而至,容兆几乎睁不开眼,剑意不断倾泄。 不能以灵力催动,仅靠己身之力带剑起势格外艰难,饶是如此,几艘船也终于在上炁剑意带动下,逐渐稳住颠簸震荡,一点点转向。 容兆不敢放松,一刻不停地斩剑,没有灵力护体他很快精疲力尽,借风而立的身形已摇摇欲坠。 “公子!” 闭眼的那一刻,听到有侍从呼喊自己,他却抬不起眼皮,直直向后坠去,顷刻间被巨浪卷入水中。 冰凉海水自四面八方涌来,水下像有无形之力,攥着他不断下坠。 从未有过的窒息感席卷,五脏六腑都在灼烧,在这一刻他再次尝到了濒死的滋味,不再是恐惧和愤怒,只有无尽的疲惫—— 不如就这样罢。 想要放弃的念头一旦升出,便再挥之不去。 他试图睁眼,看不到一丝光亮,迷蒙中隐约有声音喊他:“容兆、容兆——” 那道声音压下了那些纷杂思绪,他在后知后觉中意识到那是神识里的声音,是那个人在唤他。 “乌……见浒。” “容兆,”乌见浒的嗓音不稳,“你在做什么?回答我。” 容兆艰难出声:“你好吵。” “你在做什么?”乌见浒坚持问。 容兆勉强觑眼,终于瞥见水面上方泄下的一缕天光,破开浓雾与昏昧,似幻似真。 到底不甘心。 浩荡剑意搅开水下漩涡,他借力跃身而起,破水而出的一刻,腕间guntang,神识里的声音依旧在唤他:“说话,容兆。” 热意顺筋脉流转,握着剑的掌心也在发烫,剑罡碾出,威力暴涨,撞上周遭那无处不在的迷雾,两息之间猛劈开了一条裂缝。 被巨浪抛出,他再次卷入潮涌之中,勉力稳住身形,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只有一两刻钟,容兆只觉意识昏沉,耳边唯有乌见浒的声音,直至浓雾散去,月色降临,海面重归宁静。 被侍从拉上船的容兆已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倚靠甲板咳得惊天动地,几要将心肺都咳出,喉间如有火燎,烧得舌根都发麻。 终于力竭,他仰身躺倒下去,透过湿漉漉的眼睫,望向头顶那一轮澹月。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想起自己从前说的两宗远隔万里,纵是美景,也是天各一方—— 其实不然。 “容兆……” “乌见浒,我在赏月,”他笑起来,眼中波光似泪,“我也很想你,很想。” 第36章 针锋相对 = 察觉到腕间不正常的灼烫,乌见浒正在入定中,睁眼看去—— 红线不断闪现,guntang热意横冲直撞,道心不稳的并非是他,几乎立刻便意识到,是容兆出了事。 容兆却说,很想他。 那一瞬间尝到的滋味复杂难言,乌见浒顿了顿,又开口:“方才在做什么,一直不出声?” “……你真的很吵。” “嫌我吵,就断开传音。”他提醒。 神识里的声音沉默,乌见浒道:“说实话。” 容兆慢慢闭眼再睁开,月色在眼前变得模糊,终于疲惫道:“碰上了幻虚迷雾。” 乌见浒闻言蹙眉:“现在出来了?” “是啊,出来了,”容兆有气无力,“差一点就出不来了,幸得乌宗主相救。” “我救了你?” “算是吧,”承认了也没什么,容兆嗓音里的倦意更浓,“你传音得及时。” “你运气真不好,难得一见的幻虚迷雾也能被你碰上。” 听着他的调侃之言,容兆复又笑开:“是不比你。” “容兆,”他的笑声却让乌见浒无端怅然,“真没事?” “多谢乌宗主关切,”容兆不在乎道,“死不了。” 便是死了也不过一了百了,他只是不甘心,或许还有一些遗憾,遗憾那幻境三年,最终也只有三年。 “别说死不死的,”乌见浒道,“我不爱听,下次小心点。” “我尽量。”容兆答得随意。 “还有几日能来?” “总要四五日,”容兆已缓过劲坐起身,解开发带缠上手腕,捋了一把自己湿透的长发,瞥见前方过来的船只,“不说了,还有麻烦要解决。” 传音断开,他回去舱中沐身更衣。 随行的几个长老派了人来问,容兆让传话过去说自己无事,接着下令停锚休整一夜,天明再启行。 挥退众妖仆,他跨坐进浴桶中,出神片刻,在热气氤氲里轻阖上眼,慢慢滑下。 完全地沉入水中,直至没顶。 没有调动灵力,窒息感重新袭来,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个人的声音,一声一声唤他的名字——透着焦急的嗓音,并非他的错觉。 更晚些时,侍从进来禀报刚刚查得的事情,他们的船只脱开不似意外,更像有人故意为之。 “人为?”容兆摩挲着手中那条金色发带抬眼。 “是,”侍从奉上东西,“这是我们自水下找出的一截锁链,恰巧缠在一处水草上了,所幸没被海水冲走,看这上面的切口,像是被人以灵力直接斩断的。” 容兆将发带缠回发间,接过锁链看了眼,切口平整一气呵成,果真像是人力所为。 并不意外,他不喜被众星捧月,一直让船行在最前,如此便给了居心叵测之人可乘之机。 将东西扔到桌上,他问:“当时接上来的是谁的船?” 侍从犹豫道:“不清楚,当时大雾已经起了,四下都有些乱,确实不知对面是谁的船,不过——” “有话直说。” “先前那位姜公子离开后,他的船一直未走远,后头起雾了,风浪也大,我们忙着避让,便没再注意他,也不知他有无离开,当时接上来的是否是他的船。方才我们去捞这锁链时,他的人也一直在旁探头探脑,似是想看我们捞到了什么。” 容兆的眼色沉下:“我那师尊,倒是又收了个好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