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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 说着甚好,他抿了抿干裂的唇,那黑不见底的眼眸,微眯起来,盯着远方前进的微小人影。身上有股凶兽被逼入绝境的戾气,垂死亦要咬下敌人大块rou。 “我方只余两百人,全部躲到山上去。”这山峰小到看似无处躲藏,但后方被不知如何蚀了一侧,正好能容纳数百人。他这支队伍已是强弩之末了。 每个人都饥了许多天,强撑着一口气,想要报仇雪恨。 陆恒自己也没好到哪里,他的发上衣衫上,全是沾到的发黑的血污,他的血和敌人的血。多半还有,兄弟的血。以两百残兵对两万精锐,这不是打仗,而是单方面被围剿。 哪怕是陆恒,也毫无方法。 “将军,可否将印玺放在末将这儿。”原先那将军指挥好士卒,对陆恒道:“若是不幸,不幸被擒住,那些贼子定然会搜查将军,末将便将玉玺吞下肚中。” 陆恒伸手从怀中掏出印玺,这是主帅调兵之玺,也是陆恒现在的保命符。 若非估计着这,他们早就被围剿格杀。 “仔细搜山,小心有埋伏,我就不信他还能深藏九尺地下了,”林青衣追捕得从容不迫,挥手下令道:“便是这样,我也要掘地将他挖出来。“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大片面积的仔细搜山,便是只兔子,也能掘出来。 窸窸窣窣片刻,陆恒举目四周,已尽是拿着箭羽的士卒。他们彻底被包围住了,五千人马算不上多,但哪怕再少上一倍,也不是陆恒这几百残兵能战胜的。 “将军,交出主帅印玺,”林青衣毕竟是林青衣,极其了解陆恒的性格,说的话没有虚言,而是直接简单地道:“你若降于阵前,可保身后士卒不死。” “叛贼!不得好死!”不待陆恒应话,他身后的士卒怒极大吼道:“我等愿同将军死战到底!决不归顺逆贼!”“我等愿同将军死战!” “叛贼?”林青衣呵呵笑了笑,冷冷地道:“我捉拿安西将军可是奉了君命的。念尔等毫不知情,方才既往不咎,若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怕是真要死在异乡此地了。” “一派胡言,将军我们杀上去吧!” 见无人信他,林青衣皱了皱眉,陆恒平日里爱惜士卒,既不苛责也非毫无规矩,训练出来的士卒果然忠心耿耿。他于是挥手,淡淡地道:“放箭吧。” 此地是山林,地势复杂不说,树木山石藏身之处也极多。林青衣很快下令停箭,二十支弓也射不准一人,可以说只是无功之劳,“上前,围剿全军。” 身边白数残军剩下的少之又少,陆恒挥舞着剑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他紧紧抿着唇,只想要拉扯下尽可能多的陪葬,胡人杀晋人,晋人也杀晋人。 他的一身热血仿佛是笑话,想着北伐收回故土,士族看到的是他军功过盛;皇族在意着他功高震主。早有桓温前车之鉴,他却只当是别人权欲过大。 当真是愚蠢,蠢不可及。 剑哐当脱手,陆恒闭目就死的那刻,急迫地想念着谢幼安,血液沸腾,死不瞑目。他睁开了眼,想要看着剑是怎样落到他的身上,头颅怎样脱离自己身体。 他这些年看过太多别人的样子。 热血喷溅了他一身,却还是别人的鲜血!唯一的副将凑过身来挨了这一剑,临死还将自己的剑塞到陆恒手里。他狠狠地握着这把剑,反手砍了那士卒的,鲜血飞溅,又多一陪葬。 仿佛回光返照,陆恒握着手里的剑,勇猛更甚之前,逼得包围他的士卒连连后退。 “保护安西将军!”山林忽然涌现第三批士卒,仔细一看,领头之人竟带的是一帮佃户,武器是耕田的锄头,号令这帮假士卒道:“分成三列,凤起阵上,不得退后。” 那些佃户举着锄头镰刀,第一列还有举着盾的,第二列斜举着镰刀,最后一列有时分散,有时聚拢护着侧翼。林青衣的军队也是善战之兵,可一来被陆恒之勇威慑住了,二来对安西将军下手也没士气。 竟在一群临时军面前败下阵来。 那中年士人驱马上前,对陆恒道:“安西将军可还安好?” 他面容普通,其貌不扬,声音却清朗悦耳。此人似极擅布阵,也不像是他的敌人,一线生机!陆恒很快地反应过来,应声说道:“仆伤势不重,先生自己当心!” “第一列退后,换侧翼向前,第二列待命……”他发号施令结合阵法,林青衣便也下令全军靠拢,结阵迎敌。那面容普通的中年士人,见此微微一笑,眸中有狡黠之色闪过。 他从袖子中取出球状物,拨开塞子向着林青衣那儿扔去。眨眼间,轰鸣声响,数百士卒被炸倒在地,火焰凭空出现,燃烧起来。剩下士卒无不双股颤颤。 那士人便趁此扬声道:“降我者生,逆我者诛!降我者生,逆我者诛!降我者生,逆我者诛!”第一遍后,残军迟疑看着林青衣。第二遍后,已有几人俯身跪倒在地,第三遍话刚落,敌军全军俯首投降,还有不少恐惧的忍不住当了逃兵。 林青衣骑在马上犹自浅笑,似乎大败的不是己方。陆恒咳嗽了下,握着剑靠近林青衣,眼神一直望着他,剑抵在他胸口,道:“还有没有要说的话?” 林青衣微笑摇头,陆恒的剑便直直插入他的胸口。自己继而也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