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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从不怕什么天道殊途,更从未忧惧过反噬之苦,我......痛心彻骨又何如,心脉俱断又如何,我都不怕......” “......都不怕,当初为何不肯回去见我?” “怕你心里,没有我。” 话音刚落,身旁的人忽然倾身过来,她心中一动,下一刻便又被沉渊环在怀中。 这是个无声却漫长的相拥。 沉渊的怀中有她并不熟悉却也不再陌生的温度,那一点点暖,虽是润物无声,却足以消融千年来积沉在渺然深谷中的皑皑冻雪,亦能够温暖那些独身一人,在荆棘岁月中走过的的浮生倥偬。 这个人,竟也是喜欢她的啊! 许久过后,沉渊低哑克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子歌靠在他怀中,甚至能感受到他在说话时胸腔发出的震颤。 沉渊轻声道:“能听到你说这些,我......我很高兴,从未有过的高兴。” 是啊,良人在怀,衷情已归,这世间再没有比此刻更为完满,更为遂愿的了。 子歌嘴边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然后安心的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你若喜欢,我便日日都说给你听,说一辈子。” 说到生,说到死。 说到相思衷情处,说到与君永无诀。 第四十五章 子歌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梦中的画面支离破碎,遍地狼藉。她梦到一塘莲池,白莲朵朵,玲珑孤傲,还梦到了烈火熔浆,哀灵泣血。转瞬间,天地间又是朦胧一片,河清海晏,云峰仙乡,一阵星芒箭雨过后,她又在梦中看见了血衣褴褛的自己,一步步,向着眼前的一个模糊身影走去,淋漓鲜血滴铺洒着脚下的路,她在梦中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楚。 最后,她走到那人面前,那抹身影对她笑了一笑,轻声说道:“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然后她便睁开了眼睛。 甫一睁眼,先看清的便是床榻两边的垂落的幕帘,视线转远,小窗之外已是一片晨曦熠熠,万物生晖。 子歌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方才的种种不过是天光一梦,她此时仍在凡界的家中。 没想到她竟睡了一天一夜。 梦——等一下! 不是的,不单单是梦! 入眠之前的种种情形在这一瞬间统统回归识海,她记得的,并不全是梦! 她记得沉渊来找她,她听到了他同她剖白的心意,她亦对他说了那么多话,那些尘封在心底的,她以为此生此世都不会与外人道的情愫,虽然现在回想当时情景,突然有几分羞赧怯意,但那些话,沉渊确实都听到了,他......他说他很高兴...... 可能是灵元反噬耗尽心神,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现在一睁眼,子歌起身,四下打量寻觅一番—— 沉渊呢? 人呢? 走了? 说是找了她三年,然后听完人家姑娘一通表白之后,就甩甩衣袖......走了? 这是个男人、不,男神干出来的事儿? 子歌一时心中五味杂陈,那感受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又甜蜜又憋屈。 她从床榻上下来,然后走到院中打水洗漱,清冷的井水拍在脸上,冰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思维也终于清明起来。 她拿着棉帕一边擦脸一边想,走了也好,要不还能怎么办?起码哪些话已经说给他听了,她亦知晓了他的情义,于她而言,已然足够了。 至于那些戏文话本里唱的“朝朝暮暮”便不作他想了吧,若是沉渊真的多留些时日,她这颗动荡不安的灵元还不知道要翻腾出什么花来。 虽然沉渊可用术法为她暂时压制住灵脉,但毕竟不是久长之计,毕竟是放在心尖上的人,日久情更深,若是日日都对着沉渊的那张脸,心如止水是不可能的,生死一线反倒应该是日日会上演的戏码。 她之前从未喜爱过一个男子,亦不知道这旧欢惆怅的红尘一梦里,痴心缱绻的俗世儿女喜爱一个人该是什么姿态,但之于她来说,若是真心相付一人,便满心满眼装的都是那人的影子,无时无刻的想同他待在一处,寸步不离,就算嘴上不说,也要用眼睛告诉他——看,我就是这么喜爱你。 这一刻喜爱你,下一刻喜爱你,时时刻刻都喜爱你。 而于她来讲,她的喜爱藏得那么深,那么久,如今一朝见光,恐怕比想象中还要难以自持。 若是真的如此,那本应情意绵绵的画面就该转瞬变成——看,我疼了一下,看,我又疼了一下,看......算了你走吧,我疼的受不了了...... 这想象中的画面委实心酸又好笑。 于是,沉渊拎着食盒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个情景—— 子歌独自站在院中那棵繁茂的绒花树下,手里拿着一块棉帕,盯着旁边的一口老井,“咯咯”笑得直冒傻气。 “你在干什么?” 子歌从臆想中被人猛地一唤,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拾,回头就看见沉渊手中拎着一个木盒,颇为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子歌怔了怔,脱口问道:“你、你没走?” “走?”沉渊微微皱眉,平静答道:“我倒不觉得昨日才同一个姑娘表露完心迹,隔天便不告而别是个男人能做出的事。” 子歌:“......” 她忽然语塞,心中却又随即泛起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