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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阿姊,大郎这回定知道悔改的,”刘氏把她拽回榻上,把手按在她肩头温言道,“好啦好啦,把他打坏了还不是你最心疼,咱说正事,啊。” 遂将山里学馆的事三言两语说了一回,只略去二娘子的建言不提。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赶紧把我孙子送去,”姜老太太高声道,“他那后娘不安好心,早晚把我大孙子糟蹋了,这烂了心肝的……” “阿娘,您做什么骂阿曾啊,她这些年也不容易,对阿陈的几个孩子也挺好…...”姜大朗虽然一年到头难得去曾氏房里,听老母这么骂自己妻子,也有些不是滋味。 “哟呵!还敢跟你老娘犟嘴!敢情打不死你!”老太太说话间又要去抄拐棍。 姜大郎被抽怕了,连声讨饶,又有刘氏拉着,老太太忿忿地将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掷,金豹杖头的眼珠子是两颗蓝宝石,镶得不甚牢固,一磕掉出了一粒——这豹子也是倒霉催的,每隔一段时日就得瞎一次。 “心盲眼瞎的畜生!”老太太气咻咻地道:“老娘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心窍的糊涂东西!真真像足了那老死鬼!” “阿娘…做什么又捎带上阿耶啊…”姜景仁带了哭腔道,“阿耶福也没享到一日…” “哟!他福薄早死怨我咯!”姜老太太想起亡夫就没好气,“前脚卖了女儿后脚就张罗着讨小老婆,活该他死得早,我跟你们讲,这一个人的福祚都是有数的,不知道积点阴德,成天价想着糟蹋人黄花大闺女儿,可不是伤了阴鸷四脚一蹶毬朝天了?早八百年就跟那卖茄子的娼妇眉来眼去的,打量我不知道呢!老娘真是瞎了眼了嫁给那死老鳖色胚子,生下你这死崽子!” 一边骂一边又捻起拳捶了他几下:“叫你学那老贼讨小老婆!叫你没出息!怎么叫人抢去的不是你!我的乖女儿好万儿…我的好心肝rourou儿…” 姜大郎心说人家皇帝老子抢我回去做什么,不过与他阿娘是没道理可以分说的,便识相地闭了嘴。 姜老太太又把那早八百年偶尔过路的卖茄子小媳妇儿骂了一通,许是骂累了,许是怕把姜大郎他阿耶骂活过来,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反正你去找那什么东南西北先生,明日就把我大孙子送去学好去!” 姜阿豚欲哭无泪:“哪有那么快的,儿子这不是还得找人寻访寻访么......” 一看拐杖又悬在头顶了,独目的金豹子冷飕飕地盯着他,连忙道:“明日明日就明日......” 第27章 夫妻 姜景仁心里挂念着温香软玉的鳗四娘,恨不能两肋生出双翼飞回归化里,不过还是屈服在了老太太黄金豹头杖的yin威下,老老实实留在松柏院用晚饭。 姜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干心,特地叮嘱厨房加了姜大郎最爱吃的胡炮rou和风味羹,一顿饭下来,气也消了大半,又想着儿子这些年仕途不顺,与媳妇越发形同陌路,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不喜曾氏,也是盼着儿孙们好的,破天荒地劝道:“难得回家一趟,老老实实待上几天,也去瞅瞅你媳妇儿,别不知天晓日夜地出去鬼混。” 自从老娘和媳妇闹了嫌隙,姜大郎一向里外不是人,难得老太太替曾氏说句话,他哪有不允的,连连称诺。 “今儿晚了,明日你再去瞧瞧二娘子,年前落了水,病到开春才算消停了,你这做人阿耶的可关心过她?”姜老太太不说不打紧,一说又气上了,“四郎前些日子疹子发得凶险,你这崽子恐怕还不晓得这事吧?还有二郎......” “二郎?”姜景仁一脸迷茫,“不是在西北么?” “说的不是你阿弟!”姜老太太刚用了一碗热汤饼,出了一头汗,脸上的胡粉掉了还未及补,一抹一条道道,“是你儿子!” “哦,”这么多年的刻意漠视下,姜景仁几乎忘了有这么个儿子,听老母乍然提起几乎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怎么了?” “你这只管生不管养的崽子闯的祸!”姜老太太握着杖头往地砖上用力敲了两下,恨声道,“当初我就说不该让那小娼妇把孩子生下来,你们一个个不听,眼下生了,好了,一撒手不管他死活,那孩子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业障,摊上你们这些个耶娘!” “儿子知错了。”姜景仁麻溜地跪了下来,这是他与老母多年相处总结出的经验:下跪一定要快,稍有耽搁就得捱揍。 三老太太刘氏冷眼旁观,心里默默摇了摇头,这姜大郎哪里是真心知错,当初因了性子积糊,当断不断留了娘胎里的姜悔一条性命,只管生不管养,还自觉尽够了为人父的责任。 姜老太太看着儿子一脸油滑的讨好和敷衍,一瞬间感到衰弱无力,有心再举起拐杖抽打儿子几下,却是举不动了,只得一屁股坐在胡床上,挥挥手将他打发走了。 *** 姜景仁一回府,曾氏就得了信,知他难得回来必是要在老太太院里用晚膳的,这回能待几日,又回不回正院却是不得而知了,即便是来,多半也就是看一眼三娘子和八郎便走。 尽管如此,曾氏还是换了件今春新裁的缠枝莲花纹织锦深衣,罩上空青色的半臂,叫婢女与她重新梳妆,这梳头婢是她出嫁时她阿娘特地拨给她的,手特别巧,会梳三十多种发式,还能随形取意,十指翻飞,片刻之间便绾出个堆云般的倾髻,最妙的是取了一绺发丝做了个贴鬓的小发环,将曾氏脸上的胎记掩去些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