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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昙生冷哼一声,一夹马腹将他扔在后头。 萧九郎心有余悸,再也不敢伸手去接小娘子们扔过来的物件,又有些埋怨姜昙生小题大作,不过是消遣罢了,难不成他还能与那些布衣家的女子有什么?不过他望了望姜家那架金镂银饰的犊车,又觉得心中如饮了蜜酒一般甜丝丝醺醺然,若有此佳人相守相伴,牺牲些可有可无的乐子算得了什么呢? 姜家二娘子艳名远播,有“洛阳牡丹”之称,传说美貌更胜姜太妃当年,他想借着与姜昙生的交情近水楼台一睹真容,可谁知那姜胖子防他跟防贼似的,萧九郎其实一直有些不以为然,总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今日一见,方知是真国色,也难怪姜大郎捂得那样紧,真真奇货可居。 萧九郎在车外出神,却不知车里姊妹俩也在消遣他。 “阿妹......”大娘子拿帕子掩着嘴,吃吃笑着道,“方才那萧家小郎君一直在看你呐......” “阿姊你是不是等不及想出门了?要不我帮你同阿婆姑姑敲敲边鼓,将婚期往前挪挪?”钟荟嘻皮笑脸道。 姜明霜脸上飞起红霞,二话不说就扑上去掐meimei的腰。她一向手重,钟荟又痒又痛,连连告饶:“莫掐了莫掐了,阿姊饶命!青了青了!啊呀胳膊......胳膊压到了......” 大娘子见她皱着眉头直喊胳膊疼,赶紧停住手:“是碰到旧伤了吗?” 钟荟一脸痛苦地哎哟个不停,突然崩不住笑出声来:“下回进宫同姊夫参你一本!” “莫要乱叫,”大娘子依旧在笑,可眼神有些落寞,“莫说我还没进宫,即便......也只是充仪......” “阿姊,你真的乐意嫁进宫么?”这问题钟荟问过大娘子好几回了,可每次还是忍不住又问一遍,当今后宫不算庞大,可有名分没名分的也有十来人,凤位肥水不流外人田,皇后是韦太后的侄女,定下明年春天与大娘子同时入宫的还有萧家十娘子,当年常山公主海棠宴上钟荟与她针锋相对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依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进了宫多半要给大娘子下绊子,偏她封号是修容,比姜明霜还高上那么些,与德妃裴氏又是闺中好友。 “嗯......”大娘子低着头摆弄着腰带上的五彩流苏道。 钟荟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她不知道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可看着姜明霜那赤手空拳去闯刀山火海的决心,她觉得还是一辈子也别懂的好。 “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大娘子长长呼出一口气,拍拍二妹的手背,故作轻松地安慰她道,“咱们姊妹在一块儿的日子不多了,开心些,一会儿长公主见你哭丧着脸又该唠叨你了。” 第97章 寿安寺是座尼寺,男客不得而入,到了寺门附近的岔路口,萧九郎勒住缰绳将马停下,在车外与姜家姊妹道了别,怅然若失地望着犊车远去。 常山长公主前两日就先入了山,庄园距离寿安寺只有约六七里山路,故而比他们早到了好一会儿,她仍旧是那挥金如土的做派,几乎将大半个尼寺都包了下来,随处都能看到长公主府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钟荟这些年没少出入长公主府,在寺门口迎客的侍女一眼便认出了姜府的犊车,扶着姜氏姊妹下了车,笑吟吟地道:“殿下已等候二位多时了。” 寿安寺很小,一瞥之下几乎就能整个收入眼底,寺中央一座七层浮屠小巧玲珑,比不得崇福寺的恢弘壮观。 多年前这里只不过是座隐于山中名不见经传的小伽蓝,还是先帝荀皇后某一年秋天登玉笔峰途径寿安寺时突逢山雨,入内避雨时发现满寺菊花烂然成锦,当即提笔赋了首咏菊诗,这里才成为都中贵女趋之若鹜的赏秋胜地。 寺中粉壁上还留着荀皇后当年题的诗,墨迹自然不是旧的,有专人每隔一段时日便用沉绿漆细细描一遍,大约是不久前才描过,经过时隐约能闻见新漆的气味,斯人已逝,荀氏也已成过去,而昔年的手书仍然岁岁常新,年复一年地迎着无数冶游客。 比起外头山道上车马络绎行人如织的喧嚣景象,寺中倒反而清静许多,姜家姊妹俩跟随知客尼沿着石阶往上走,两旁皆种白菊,除了常见的白凤、白鲛绡之外还有截肪玉、银凤玉等珍品,更有几种钟荟叫不上名来的。 石阶尽头是一座掩映在枫树下的禅院,门外落了一地红叶,也没人去打扫,如同铺了层织金地衣。 离院落大约十来步,便有悠悠琴声穿过竹篱墙飘来,似与梵钟相和。 钟荟无端觉得那曲调有些似曾相识,仿佛多年前曾在哪里听过,她冥思苦想一番无果,便只好抛诸脑后了。 大娘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琴痴,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伫立在当地侧耳倾听半晌,向那侍女问道:“敢问姊姊,抚琴的是何人?” “回禀女公子,大约是清河长公主殿下。”那侍女答道。 “难怪了,”姜明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真心实意地赞叹道,“殿下的琴艺又有进益,这曲子倒是从未听过。” 清河长公主排行第四,是当今唯一的胞妹,原本在先帝诸位公主中有些默默无闻,既不如二公主美艳,又不如五公主悍勇,更不如三公主特立独行又受宠,不过今上御极后自然是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 都说天家公主不愁嫁,这位长公主年已及笄,驸马人选至今未定,都中年岁相宜的世家子弟间已是暗潮汹涌——本朝没有驸马不能执钧当轴的规矩,若是有幸尚主,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