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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对慕朝承诺过的那样,娶妻,生子,三世同堂。 日子虽然艰辛,却也充足。 如果改朝换代不是那么早的到来,如果那些所谓的正道不是来到这里兴师问罪,如果村民没有将他供出。 或许,他可以寿终正寝。 但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如果,事情到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来势汹汹,以至于,他亲眼看着妻子,儿子,儿媳妇,以及那个,还这么小,还只会握着拨浪鼓对他喊阿爷的小孙儿,他们被涌上来的村民剁成rou泥扔进火海时,他甚至来不及掉一滴眼泪。 他错了吗? “我错了吗?”他睁着眼,如枯木般干涩的喉咙艰难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尖刀刺破血rou,划过骨缝时,他忽然清醒了过来。 “我没错。”他说。 江雪深跟着慕朝一起来到村庄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正道在“教育”村民,怎么可以私自动刑。 但他们明明从开始到结束,都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 江雪深不知道怎么描述那血淋淋的场面。 慕朝面无表情地盯着碎块rou泥,看着熊熊烈火,低声问:“闫平良呢?” 每杀一个人他都问一句“闫平良呢?” 直至将整个村庄屠杀,他才终于在血淋淋的村落中歪了歪头。 “死了吗?”他说这句话时感受不到悲伤痛苦,只有一些不解与茫然。 然后江雪深也不知他是怎么认得拿着的rou块是闫平良的,就真的背回来缝制。 一针一线,扭扭歪歪。 缝了十几个日月,终于解答了江雪深的疑问。 闫平良从棺材中哆哆嗦嗦探出脑袋的时候,慕朝正给他缝制完右腿,见他醒了,眨了眨眼:“你老了。” 他老了,而慕朝却还是少年模样,抿着薄唇,像那般高贵的公子。 “我让你这么醒来,你是不是不愿意。”慕朝继续问道,“你想活着吗?” 许久,闫平良终于扯了扯干涩的嗓子,缓缓点头,发出朽木般的声音:“想。” “那你便一直活着吧。”慕朝道。 其实江雪深觉着大护法之所以会想活着,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一个连呼吸都是折磨的尸将。 这主要还是怪慕朝没有把话讲明白。 如果慕朝很直白地说:“你这具身体会一寸寸腐烂,布满尸斑,呼吸时,五脏六腑都是撕扯地痛,最重要的是,你尝不出人世间的滋味,吃什么都是索然无味,这样你还想活着吗?” 那她保证大护法立刻就拆了自己的腿,选择长眠。 对于自身实力不够强大的人来讲,无论活着还是死亡,都是一种难以招架的折磨。 后续的事情,江雪深也都清楚了。 尚且年幼的慕朝,带着走路僵硬的老尸将,一路来到死地,破了结界,拍着手看天下大乱,随后找到赤海,封地为王。 虽然,那时候,整个赤海,高山流水,山峦层叠,只他和大护法两人。 江雪深被一股热流给惊醒的时候正听到慕朝说:“人都是有名字的吗?” 大护法点了点头。 慕朝沉思道:“那我也该取个独一无二的名字。” 江雪深在一旁,仗着无人能看到,手舞足蹈道:“慕朝,你叫慕朝。” 慕朝当然听不到,只能求救大护法:“依你之见,什么名字好?” 大护法种了一辈子地,年纪小的时候还会去偷听几次私塾,断了手指后,天天都提心吊胆做人,哪里还敢去蹭课,长到八十几岁,连大字都不识得半个。 乍一下被问到了,大护法只能干巴巴地道:“铁柱怎么样?或者春雷?” 铁柱?春雷? 江雪深在一边细想了一下,要是哪天在雁归山,听到长老教导:“赤海的赵铁柱,王春雷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这……顿时觉得也没有那么不可战胜了。 作为一个热爱学习的大魔头,这么些年来,慕朝也学到了不少诗词歌赋。 这日又落了一场厚雪。 雪落地时“沙沙”作响。 梦境里似乎永远都是冰天雪地,江雪深静静呆着的身子却蓦地一颤,从小腹燃起的热意过于汹涌,她被狠狠烫了一下。 也正是这时,她听到慕朝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朝如青丝暮成雪。” “我便叫……”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她再也听不真切。 腹间的暖流顺着亵裤一路往下。 江雪深猛得吸了一口气,惊醒过来,对上一双漆色的双眸。 不似梦中那般,永远没有什么情绪,这双眼眸看上去温暖许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烛火跳跃在他的眼中。 江雪深一时没有动作,空气间还是那般寒冷,让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愣愣地看了很久,直到慕朝遮住她的眼睛说:“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你悲惨的过去? 梦到了大护法悲惨的一生? 江雪深常常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怎么会讲话,当把心里想的这两句话一板一眼地说出来时,这种感知就更加明显了。 显然慕朝也没有见过这么不会聊天的人,又收回手,盯着她的目光,叹道:“现在不好奇了?” 江雪深愣了一下:“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