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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到底算什么? 真的是请客吗?可其实,事情也没有严重到需要请客赔礼的地步。何况这顿饭对学生而言,并不便宜。她当然可以假装以为是被请客,等待对方结账就好了,但是,难道她要在厚脸皮赖了那一百日元茶叶蛋之後,继续厚着脸皮接受这一顿吗? 我去结账吗? 会不会拂人面子? 毕竟是对方约我到这里来的。 此刻她甚至想成为蒋剑照。 蒋剑照就从来不会为这些破事烦恼。 有时她拿到稿酬,和蒋剑照一起去吃饭。吃完,按习惯都是蒋剑照付钱,然後她再转给蒋剑照。蒋剑照这种时候就会说:“什么啊,你拿了稿费都不请客的吗?快去买单!”听到这种话,她不会感到被冒犯也不会觉得不乐意,反而很开心与对方分享这种拿到稿酬的喜悦。她甚至有些感激对方说出这句,免得由她来说“这顿饭我来请吧”这种有“炫耀”嫌疑的话。 可惜,她永远也没办法像蒋剑照那样心安、坦然地说出类似的话。 我太僵硬了。 因为长时间不吭声,陈坞问她:“你不舒服吗?” “哦,没有——”她回过神,“我只是吃完容易犯困。” “这里确实有些闷,先出去吧。”他说着转头招呼店员结账。 店员送来账单的时候,王子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上面放了一万日元——吃了不到两万,一人出一万,店员拿走两万找零,零钱平分即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方式。 本民选首相,不占皇室便宜。 首相给完钱就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假装百忙之中浏览国家大事,完全没料到皇室递了两万日元。 只有店员觉得莫名其妙。 但宽容的店员什么都没说,拿走了三万,找回来一万多。 王子舟正准备拿零钱的时候,愣了一下。 “是我忘记提前说明这顿饭是赔礼请客,不好意思。”陈坞说完,拿走了所有的零钱,留下了孤零零的一张万元大钞给她。 王子舟只好把那张烫手的钱塞回钱包。 反覆思索过後,她将那枚百元硬币从透明照片夹里摸了出来。 “那这个还给你。”她推过去,“这个不是请客吧?” 陈坞拿起那枚硬币。 他没有把它塞进钱包,而是拿在手里摩挲。 “那我们——两清了?”民选首相天真地试探道。 陈坞似乎笑了,又似乎没笑,最後提起背包,说:“走吧。” 下楼到了门口,才发现是真的天真。 瓢泼大雨。 是打上伞也会被淋得一身湿的大雨。 不过空气倒是格外新鲜,王子舟贪婪地深吸一口,老老实实退回了门檐下。 门檐处挂着昏昧不明的灯笼,摇摇晃晃。 檐下避雨,从来都是很古典的情节。 天然的隔绝感。 潮湿、昏暗,又亲密。 这种难逢景况之下,好像更适合刺探一些私密的资讯,于是王子舟在深思熟虑之後,问道:“我看你在微博发了那个茶叶蛋和八百日元,你为什么那样拍照片呢?” “哪样?”陈坞侧头垂眼看她。 “就是……”王子舟归纳道,“很规整,还刻意把饱和度和对比度调低了。” “因为一致。” “嗯?” “这样放在一起,看起来比较整齐。” “为了建立秩序感吗?”王子舟接了一句,侧抬头看他。 “我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他如实回答,“可能吧。”停顿片刻又说:“真实的日常是杂乱的。” “那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分享日常呢?” 他似乎想了片刻,拇指与食指则一直在摩挲那枚百元硬币。 王子舟留意着这种小动作,忽然听到他说:“自恋吧。” “诶?” “分享欲归根结底是一种自恋,不是吗?” 王子舟从来没听任何人对外人说自己自恋。 这太奇怪了吧?! 可为什么不能承认自己喜欢自己呢? 喜欢自己、承认自己,想要把那种自我欣赏和自我认可发表出来,难道是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吗?为什么要对这种表达感到羞怯呢? 王子舟疯狂回溯过往自己遮掩那种“自恋”心情的时刻。 明明认可自己,想说“我真厉害”,可最後还是变成了“我不够好”。 好奇怪的心情。 她呼了一口气,却感觉眼眶里填满了柠檬汁。 “雨小了。”他说,“你带伞了吗?” “带了——” 王子舟赶紧收住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拉开帆布袋要找雨伞。可哪里有什么雨伞呢?翻来找去,只有一个细长的保温杯。 我的雨伞呢? 陈坞拉开背包递了一把伞给她。 “你怎么会带伞?”她以为他没带,甚至还在席间问过他。 “我没有说我没带。” 原来是我一厢情愿的结论。 “可你也只有一把吧?” “我骑车回去。” 王子舟眼睁睁看他翻出了叠得整整齐齐的雨衣。 …… 他穿上雨衣,轻拍了一下她的帆布袋,提醒式地催促了一句:“趁雨小,快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