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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和金升在隐秘又不隐秘的空间里,品味既轻又重的幸福。 因为金升喜欢写作,江安也想开发一些爱好,培养一技之长。 周一午休,江安坐在座位上看学校兴趣班的信息,金升在他身旁写作,准备冲刺市级作文比赛的金奖。 金升去年也获得了金奖,今年组委会为了鼓励学生积极参与,将奖品换成了奖学金。 金升想赚来奖学金买一部相机,用来记录他的安安的每一个样子; 还想请安安看电影,即使他们有相机了,散场后也要一起挤进大头贴包厢里,不拍照只接吻。 江安可没有那么多计划,他的能力有限,选择也相对少些,辩论队和运动队肯定不行,只能在广播站、话剧社以及校报社里面选选,重在参与。 放到半年以前,江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尝试的,是金升在不断地鼓励他,他让他相信自己,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可以被关注和信赖的人。 金升的出现不仅让他学习进步,生平第一次不再吊车尾; 也让他由此产生信心,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平庸差劲,他只是还没找到自己擅长的事情。金升曾问过他,“安安,你有什么理想吗?” 江安没有理想,没有遇到金升以前,他觉得理想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是极少数人能够拥有,更极少数人能够实现的事情; 现在不会了,他觉得理想是你愿意穷极一生,耗尽所有精力、燃烧所有热情也要去追逐的东西,像是破晓之前的黑暗,你只要一直奔跑,一直相信,就能够迎来一轮红日,朝晖洒了满天。 追求理想的人是不会累的,理想给人希望,希望给人勇气,勇气带来信念,信念拥有力量:理想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的东西。江安现在还没有理想,但他不再觉得理想遥不可及,他得让自己跑起来,速度慢一点也没关系,他要追赶金升,追赶红日,他一定能够找到让自己愿意继续奔跑的事情,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他知道他的金升就在前方等着他。 “安安……”金升在叫他,“要看看吗?”金升将稿纸递去,他知道江安一定想要看。 江安当然想看,毫不犹疑地拿去阅读,字字句句都反复品味咀嚼,毕竟待会他还要想办法夸一夸金升,最近男朋友没有以前好哄了,光是言语上夸奖还不够,非得逼着他将欣赏用具体的方式表现出来。 江安正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金爸的电话。金升犹豫了很久才将它接起,他没起身,像是已经不避讳在江安面前暴露他那薄弱的父子亲情了。 “嗯……”金升抓着电话。 而另一边的声音不似上回那样强势,带着些为难,“升升,你外婆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一刹那,金升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嘴唇是病态的白。 “我已经让老王去接你了,你收拾一下直接过来吧。” 金升第一次没有力气回应他,其实他很想详细问问:是真的吗?心跳已经停止了吗?外婆走得时候怎么样,很孤单吗? 她走的时候,你在她身边吗?我妈在她身边吗? 她现在躺在哪里?抢救室的床上还是太平间? 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给我?如果你早点打电话,我是不是还来得及见外婆最后一面? 外婆她,她怎么不等等我啊? …… 金升到达医院的时候,他的外婆被安置在一间没有说明牌的小屋子里。 房门口只有金爸和他的助理,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他们只是在等他来,让他最后看一眼外婆然后去安顿老人的后事。 金升走进房里的时候,金爸识相地没有跟上。不过七八平的小房间被漆成白色,里面只有一张小床,床上是他的外婆,嘴唇是青灰色,额头和眼睛上的纹路依然清晰。 她的双手搭在胸前,身上穿着她喜欢的那件毛衣开衫,灰色的羊绒质地,衣角印着深蓝色的花苞和藤蔓。 金升站在她的床旁,持续的耳鸣扰得他头痛欲裂,他仿佛看到了外婆的身体仍在随着呼吸起伏,但他叫不醒她,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从小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金升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看上去比平时还要沉默和冷静。 金爸没有说,但他将这样的金升看在眼里——喜怒不形于色,他觉得金升总算是有一点自己的样子了。 金升一直没回学校,安静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眼神空洞木然,实则内心混乱,往事和现实交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循环往复地刺激着他的意识,他觉得很累很累,即将合上双眼的时候他的mama姗姗来迟。 金妈远在美国,得到消息的时候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国,等落地到达也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她没化妆,衣着朴素,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不管是金妈还是金妈这个略显狼狈的样子,对于金升来说都是久违。 不知不觉,灵堂里已经聚集了外婆的其他孩子,加上金升他们一家以及前来吊唁的亲友,将本该冷清肃穆的场合变得热闹到有些违和。 金升不记得昨晚自己有没有睡着,此刻的头痛像是在回答他,没有。 不仅头痛,他的双耳像是被人塞进了一个报废的时钟,尖锐的噪音每时每秒在他的耳朵里轰鸣,仔细分辨,持续的轰鸣声里还有他的父母逐渐增大的说话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