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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汝成垂眸,心里有些失落。 “董伯父的病情,如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只能等他自己醒来……我留了方子和一些药材,你们可以继续用着……若是碰到更好的大夫,也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舒甜认真地点了点头,她一直觉得,张汝成是个好大夫。 “多谢张大夫,我们也会好好照顾爹爹的。”舒甜轻声道,她看了张汝成一眼,他面色有些复杂,似乎满腹心事。 “不过安平医馆一直开得很好,张大夫怎么会突然想离开京城呢?” 张汝成面色微僵,顿了顿,他道:“我不喜欢京城。” 他面色暗了几分,似有些难以言喻的不忿。 “京城里,人的三六九等,格外明显……最高的人主宰一切,我们这些下等人,只能任人宰割,连叫苦的权利都没有……” 他一面说着,语气隐隐有些激动。 舒甜疑惑地看着他:“张大夫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难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张汝成立即敛了敛神,重新挽起笑容,好似刚刚那个愤世嫉俗的人不是他。 “没什么……董姑娘不必为我挂心……我听董夫人说,你在城北酒楼做厨娘了?还未恭喜你。”他声音明朗不少,似乎是真的为舒甜高兴。 舒甜有些心虚,含糊地应了声:“多谢,不值一提。” 气氛沉默一阵。 舒甜笑了笑,低声道:“若没什么旁的事,我就……” “舒甜。” 张汝成忽然唤出她的名,舒甜愣住。 张汝成手指轻握成拳,胸腔起伏不定,似乎有什么情绪要喷涌而出。 半晌,他开口:“今日一别,未有归期。我想问你……可、可会偶尔挂念我?” 他清秀的面庞,倏而涨得通红,声音都有些颤抖。 舒甜心中微动。 张汝成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 不过是一直避免回应罢了。 舒甜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她想要的,不想要的,从来都分得很清楚。 她轻轻吸了口气,抬眸看他。 相比张汝成的羞窘和紧张,舒甜的眼神却十分坦然。 “我会挂念每一个远方的朋友,包括你。” 张汝成愣住,然后,他的眼神迅速灰败下来。 朋友……他懂了。 片刻后,张汝成苍白着一张脸,拱手,低声:“珍重。” 舒甜唇角微勾:“你也是。” 舒甜与张汝成告别,落落大方。 说完,便与他擦肩而过。 张汝成独立风中,久久不语,秋风刮在面颊上,吹得人生疼。 - 董家小院里静悄悄的。 舒甜入了院子后,关上大门,向东边的卧房走去。 自从董松病了,就一直在这里修养,刘氏便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舒甜轻轻推开房门,室内光线昏暗,许是因为秋日渐凉,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董松照旧,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他面容沉静,看起来仿佛睡着了一般。 董松虽然晕过去很长时间,但在刘氏的悉心照料下,面色尚可。 此刻,刘氏坐在床边的木凳上,头枕着手臂,趴在董松的侧面,沉沉睡着。 深蓝色的衣裙垂落一地。 舒甜轻手轻脚走了过去,靠近刘氏。 刘氏的眼睛紧紧闭着,发髻有些凌乱。 原本乌黑的长发中,已经夹杂了几根银丝,格外刺眼。 舒甜心头微酸。 她拿起薄毯,轻轻盖在刘氏身上。 刘氏睡得并不熟,这一动作惊动了她,她动了动眼皮,醒了过来。 “甜甜?”刘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惊喜:“你怎么回来了?” 舒甜靠坐在刘氏身边,挽着她的手,轻声道:“娘亲,今日下午无事,我回来看看您和爹爹。” 刘氏点点头,眼尾带着笑意,道:“你难得回来用晚膳,娘亲这就出去买菜!” 舒甜连忙拉住她,娇声道:“娘亲别去了……我晚上还要出去呢。” 刘氏愣了愣,蹙眉道:“怎么,今日还没有下值吗?近日里你已经回得够晚了,实在是太辛苦了!” 舒甜笑了笑:“娘亲……人家给我这么高的工钱,活儿自然会多一些。” 刘氏叹了口气,心疼地看向舒甜,温言道:“累得我甜甜都瘦了。” 可她就算心疼也没办法,为了救董松和养家糊口,舒甜不得不出去务工。 舒甜宽慰她:“娘亲,没关系,等我们熬过这段时间就好啦!而且我在酒楼,大家也对我很好呀!” 说到这儿,刘氏拉过她的手,问:“对了,你上次说你在城北酒楼找了活儿,还没说是哪个酒楼呢?等娘亲有空了……” 舒甜心里微顿,忙道:“娘亲!您就安心照顾爹爹便好,外面的事交给我罢……” 刘氏却不死心,继续问道:“你倒是说说,那个酒楼叫什么名字?” 她见舒甜如此早出晚归,而工钱又这样可观,不由得有些担心,她被人骗了。 舒甜愣了愣,她本来想搪塞过去,但娘亲已经追问了好几次,若是再不告诉她酒楼的名字,恐怕她会起疑心……娘亲什么都听爹爹的,爹爹最讨厌锦衣卫,万一娘亲知道自己在锦衣卫指挥司后厨务工,肯定会逼得自己辞了这份工……如此一来,一家人又会陷入困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