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他蝶翼一样的睫毛

    自从方尽然告诉莫欢，他们要搭乘最新型飞空艇前往耀黑星，莫欢心中对度蜜月的期待值一路飙升，连带着看方尽然都顺眼了不少。

    如今人们前往外星球，除了自行驾驶飞行船之外，也可以选择乘坐飞空艇。莫欢因为身份特殊，以前跟随家人去外星球旅游一直乘坐自家的飞行船，这样安全系数比较高。搭乘飞空艇，对于他来说是彻彻底底的第一次，这是在原主记忆中都没有印象的场景。

    飞空艇类似于莫欢以前在科幻读物中看到的宇宙飞船，莫欢将之理解为在宇宙中行驶的豪华游轮，而最新型的飞空艇用不了一周就能到达耀黑星。莫欢在光屏上不住搜索信息，越看就越是期待。这个世界已经拓展了他的各种视野，但是在宇宙中乘坐飞空艇还是没有过的体验，想想可以在甲板上露天观看星河，他更是兴奋极了，开始一天天掰手指等待日子的到来。

    这种期待在出发当天到达了峰值，而他在出发大厅看到沈易的身影时，一切好心情瞬间化为乌有。

    莫欢之前就猜想方尽然多半是为了在机甲大赛之前先去耀黑星踩点，才会提出度蜜月。他也想过如果是这样，方尽然多半会邀请凌无忧同去，还在思考找什么理由拒绝。

    但是他等了很久，也没有以凌无忧的身份收到邀请，方尽然只是在群组聊天中提到自己要去度蜜月，“天狼星”小组活动暂时停止，请大家各自分头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莫欢有些诧异，心想莫非方尽然是真想和自己在耀黑星游玩吗？他已经对这个方尽然失望过很多次，并不愿意对他又燃起希望，但是有了类似的猜测却又忍不住微感甜蜜。

    然而现在这场景却让他一下清醒了过来，方尽然没有邀请凌无忧，却叫上了沈易，他是什么意思？为了和真正喜欢的人一起行动，带着自己当个幌子吗？莫欢虽然对方尽然的很多行为已经见怪不怪，连气都懒得生，但是这下他是真的脸色黑如锅底，不想说一句话。

    沈易远远地就看见了莫欢，见他只穿了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却难掩丽质，心中不禁一荡。他见莫欢本来带着笑，见到自己之后却rou眼可见的不开心起来，心中难受，思忖他是不是还记恨着自己。

    但是他毕竟有一个七窍玲珑心，上前试探了几句顿时明白了一切，不禁心中暗自嘲笑方尽然愚蠢。他神色如沐春风，方尽然站在莫欢左边，他就去凑到莫欢右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莫欢见沈易的风格整个变了，心想他这是真的决心做回自己了。看到他时不时抢白方尽然两句，他倒觉得解气，对沈易也就态度平和了起来。

    他又不禁思索，看样子沈易已经不再讨好方尽然，又想到他之前提出过等大赛结束就要辞去现在的工作，那么其实方尽然邀请他一同前往耀黑星他完全是可以拒绝的。沈易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就是有重要的目的了。他知道沈易绝对不是一个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他追求的应该是更深层的东西，所以，此行多半和海恩公爵有关。

    莫欢一边漫不经心和沈易聊着天，一边思考，竟然就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又串联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心想这样也就能说通了，如果真的是大赛前的踩点，现在莫轩和林润涵还在度蜜月不能参加倒是很正常，但是以方尽然对自己凌无忧的身份的信赖，他没有道理不邀请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这笑容只是他通过自己的思考得出了一个能够满意的推断的微笑。但是这时沈易见他面色不好，正在绞尽脑汁和他说一些趣事，见他终于笑了，一扫之前的阴郁，不禁心花怒放。他

    方尽然回过神来，立刻道：“我陪你去。”他从一旁拿过早已准备在房间内的装置，打

    沈易实在擅长擅长话术，莫欢对他这点也颇为敬佩，于是二人一来二去聊得十分投机，令方尽然苦闷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这时，方尽然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地说道：“你知道我们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我登陆信息时做了一些手脚，我们是用伪名出境的。另外，如你所见，房间我也特地没有定最好的。”他见莫欢只是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出身高贵，而Omega一般都很在意外出旅游时的吃住环境，想到自己不能带他周游整个星系不说，还特地定了最平庸的房间，也不怪莫欢不高兴。方尽然有些懊恼，思索着要怎么补偿他才好。

    他阴沉着脸，强忍住想把沈易推开的冲动，却又不得不承认沈易确实是妙语连珠。他生平第一次唾弃自己不善言辞，只得不住思索着怎样才能让莫欢开心起来。但是这对连莫欢为什么会生气都不知道的他来说真是太难了。

    离出发之日越来越近，方尽然能察觉到莫欢的雀跃之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特别是莫欢告诉他自己也对古遗迹感兴趣时，他在心中不断盘算着要带莫欢去哪里游玩，甚至都要忘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但是到了出发大厅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Omega生气了，这让他有些狼狈，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他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却一直注视着莫欢，这时他见莫欢本来微皱着眉头，忽然眉眼间舒展开来，接着他微微笑了，表情顿时柔和了起来。方尽然先是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心中有些冒酸水，等再看到沈易的表情时，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和昔日好友打一架的冲动。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又无法加入二人的对话，只能继续在一旁面沉如水。

    这种奇妙的三人行动终于在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中结束了。方尽然和莫欢自然住一间，沈易住在他们隔壁。二等舱位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是毕竟最新型飞空艇的基础设施差不了，房间环境很好，卫浴设备俱全，莫欢没有什么怨言，比这再差十倍的环境他都可以毫无异议地住下。

    不由得挑衅地看了方尽然一眼，面露炫耀之情。

    他们的房间是二等舱位，如今蔚蓝星中家境富裕的人非常多，几乎一半以上的家庭都拥有搭乘最新型飞空艇的财力，二等舱位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莫欢心中有数，自然没有说什么，这让准备了很多理由想向他解释为什么自己不定特等舱位的方尽然又失去了一次和他说话的机会。

    莫欢将自己的行李箱放下，说道：“我想去露天展望台。”

    耀黑星和蔚蓝星虽然关系微妙，但是耀黑星作为知名旅游景点一向很有人气，是以出发大厅人潮涌动，非常热闹。办理搭乘手续时，莫欢打开光屏扫了扫二维码，却在转瞬即逝的信息中发现自己的照片底下是个伪名，年龄也是假的。这更加落实了他的想法，看来方尽然和沈易真的不是只是去探路这么简单。

    实际上，以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Omega会对Alpha生气这种事，一开始莫欢冲他耍脾气时他也会选择狠狠压制。但是现在，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无所适从感。而看到莫欢不理自己却和沈易聊得火热时，他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莫欢想通了之后，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他见沈易挖空了心思在在逗他开心，想起自己以凌无忧身份出现时他那翻推心置腹的话，对他算计自己的事也就不那么耿耿于怀了。他生性豁达，本来就不是记仇的人。相反，别人对他有一点的好，他倒是会记得清清楚楚。

    开自己的光屏扫描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就递给了莫欢一个。然后率先走出了门，回身自然地拉住莫欢的手，将他带出了房间。

    飞空艇刚刚起飞，展望台上还没有几个人。他们二人在入口处启动了装置，莫欢感觉一层柔和的薄膜包裹住自己，知道这是可以保证在外太空自由呼吸的透明宇航服。他们来到展望台，莫欢走到了一处栏杆旁边，眺望着渐渐离自己远去的蔚蓝星。

    这个星球非常美丽，触目之处几乎都是蓝色，还可以看到覆盖在其上的白色和绿色，莫欢知道蓝色是大海，白色和绿色应该是云朵、积雪地带和植被的颜色。

    他后知后觉地发觉蔚蓝星和地球真的非常像，如果不是早知道这里是天虹系而不是银河系，蔚蓝星外部还有一个金色的行星环，莫欢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若干年后科技极度发达的地球。

    这时，方尽然默默走到他身边，说道：“蔚蓝星很美吧，听说我们的祖先从耀黑星出来，在宇宙中航行时，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星球。当时蔚蓝星并不非常适合人类居住，据说周围还有几个看似更优秀的星球。但是事实证明，这么多年来，离耀黑星比较近的星球中，只有蔚蓝星存活了下来。”

    他开始给莫欢讲解宇宙中的历史和演变，有一些是莫欢从原主记忆中早已得知的，但是更多的他却从来没有听过。方尽然的口才远不如沈易好，但是他逻辑清晰，语音沉稳，让莫欢莫名就听了下去。漆黑的宇宙中只能看到星星的光亮，在方尽然的语声中，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便也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方尽然都一一解答了。于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僵硬。

    过了许久，蔚蓝星的身影渐渐看不到了，前方航路一片漆黑，出来观景的人便都渐渐离去了。他们是吃完晚饭坐上飞空艇的，现在可能已经很晚了，莫欢有些困倦，刚要提出也回去，这时方尽然忽然低头看着他道：“你今天为什么生气？”

    他们周围只有飞行船上夜灯的光亮，方尽然看着莫欢，表情非常认真。

    莫欢有些无奈，问道：“你不知道吗？”

    方尽然顿了顿，说道：“我想了很久，本来以为你是不满意房间的环境，但是你好像从到了出发大厅就不开心了。”

    莫欢本来不想回答，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宇宙的黑暗让他忽然觉得不吐不快，于是他道：“你让我感觉自己想和旧情人出来旅游，却拿我当幌子。”

    话说出口，他觉得痛快了许多，却见方尽然呆呆地看着他，一脸不解。

    莫欢等了几秒钟，看方尽然还是这副表情，瞬间觉得怒火冲到了头顶，说道：“你不是喜欢沈哥哥，迫不得已才和我结婚的吗?”

    像是铁钳一样，将自己牢牢困住。他气得用手肘去打方尽然，但是打了数下只觉得自己胳膊都疼了，对方却毫发无伤，更是几乎气昏了头。于是，他低头一口就朝方尽然环住自己的手背上咬去。他这一口使了十分力道，不一会儿就闻到了血腥气，等到发现自己把方尽然的手咬了个血rou模糊，他才回过神来，慢慢松开了口，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情。

    方尽然觉得手背剧痛，也没有来得及理会，他感觉莫欢挣扎的幅度变小了，才小心翼翼地将他转向面向自己的姿势，试探着说道：“你冷静下来了？”

    莫欢觉得他的手伤分外刺目，沉着脸道：“咱们先回房间。”方尽然见守在一旁的AI服务人员似乎发现了什么，像是正在通知负责人前来，便点了点头，和莫欢向房间走去。他伸手环住了莫欢的腰，莫欢挣扎了两下，他发出一句痛哼，莫欢便任他抱着了。

    回到房间，莫欢沉着脸拿出医疗箱，给方尽然包扎了伤口。他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层阴影，方尽然看着那蝶翼一样的形状，心中又一次觉得他美极了。

    莫欢虽然脸上怒气未消，手上动作却无比轻柔。方尽然看着他雪白的手指，心想，他果然喜欢我。这想法令他像是喝了陈年的美酒，心底微醺。

    于是他忽然道：“我不喜欢小易。”如果莫欢对他的感情是喜欢的话，他对沈易的感情并不是这样的，那是更加充满了权衡和打算的一种感情。他继续道：“我以前也以为那是喜欢，但是现在想想并不是。”

    莫欢没有抬头，他低垂着眼睛说：“是不是因为沈哥哥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你才不喜欢他了？”

    方尽然呆了一呆，他肯定是不喜欢现在的沈易的，但是之前的沈易……他想了想以前那个对他温柔无比，永远支持他的沈易，那样的沈易无疑是让他觉得非常温暖的，但是，那是喜欢吗？

    于是方尽然道：“我不知道。”他的目光落到莫欢脸上，他在想，我也不知道对你是什么感情。

    莫欢继续没有抬眼，这让他没有看到方尽然凝视自己的神情。他只是在想，这个人还是老样子，他不会撒谎，所以他永远不会说出让人爱听的话来。

    方尽然道：“我绝对不是为了和小易发生什么才约上他的，其实是他约的我……不管怎么说，我是真心想和你一起度蜜月的。”

    莫欢有些无语，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这么不会说话。他心想要不是自己知道沈易的真心，怕不是真的会觉得他们要背着自己偷情，于是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方尽然见他一直没有抬头，有些焦急，他说道：“我已经和你结婚了，自然不会背叛这段关系，我的妻子是你。”

    在这时，莫欢忽然抬头浅笑道：“即使你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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