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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说慈母多败儿,这话……我也是认的。” “舐犊之情乃人之常情,母亲莫要放在心上。” “我不过一个后宅妇人,管不得前堂男子如何建功立业。” 话至此,秦氏顿了顿,挑了眉眼望向贺瑶清。 贺瑶清垂着眼眸,心下一默,只静待秦氏后头的话。 “我知晓你待阿辞与旁人无异。” 闻言,贺瑶清心下一顿。 “除夕那日,我瞧见阿辞给你备了一个红包,却见你无多欢喜……” “我亦知晓,原圣上将你赐婚给阿辞便是他的福分,若要苛求你待阿辞如何热切,确是为难你。左不过夫妻之事相敬如宾亦是这般过一辈子,相濡以沫又是一辈子,各人有各人的过法……你说呢?” 分明秦氏半点厉色也无,说话也是一贯的缓慢柔软,甚至面上还带着慈霭之色…… 分明,其实秦氏说得都对…… 她那时确实对李云辞这个人无多欢喜,亦对他送了她何样的物件也无多兴趣,包括现下还在不知哪口箱子里摆着的那套盔甲,还有不知被她塞到何处的那块璞玉…… 贺瑶清回想起那日除夕,东珠亦拿到了李云辞备下的红布袋子,在未知晓内里是何物件之时,已然喜上眉梢。 还有那日在马场,初初见到李云辞时,那般自然地挥手唤着他阿兄…… 两两相较,谁人待李云辞真心,谁人不过皆是场面上的应付,想来旁人亦是能瞧出几分来的,遑论秦氏? 贺瑶清垂着眸不作声,那头秦氏仍在絮絮说着。 “现下他阿耶去了,我亦不知能陪他到几时,便总想寻个真心待他之人……” “东珠与阿辞自小便是一齐长大的,东珠性子欢脱些,但阿辞总是能管得住她。至于东珠待阿辞,想来不用我说,你亦是瞧得见的……” 亦如秦氏所言,这些话,她皆是认的。 “原男子三妻四妾便是常事,你是雍州梁王府的王妃,这一点不会变。阿辞现下正热孝,待过些时日罢,你瞧如何?” 话至此,所言何喻已然再明显不过了,这是要替李云辞纳妾。 分明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她想要的那头去,才刚喝得也分明是最生津止渴的瓜片,分明她早就知晓李云辞最后会娶谁人。 可她现下喉间发干,胸腔内的一颗心只不住得往下沉。 许是太快了,她想。 她还不曾准备好,她不过刚取得了李云辞的信任,还不曾与李云辞说开,亦不曾想好何时出府,连出府后要往何处去都不曾盘算过。 是了,太快了。 自从年下回了王府,因着欢脱的东珠,教她已然乐不思蜀,险些忘了几月前从金陵城出城、在那轿撵上头是如何作想的了。 贺瑶清盈盈若水的眼眸上头的眼睫不住地颤动,她如今心下烦乱,不知该如何应对秦氏。 这样的事,秦氏完全可以跳过她兀自与李云辞相商。 为何今日特意寻了她来,特意点了点她。 贺瑶清心乱如麻。 内间的檀香氤氲渐渐飘了出来,缓缓探过贺瑶清的鼻尖。 她父母早逝,上辈子遇人不淑。 入了王府后,秦氏待她好,李云辞待她好,东珠待她好。 便忘乎所以,妄自生了眷眷之心。 可秦氏待她好,在瞧出了她于李云辞无热切之心时,便也要她来替纳妾。 想来是要她去与李云辞说,是要看她能否做好梁王府正妃这个位子,是要看她可有容人之量。 李云辞待她好,想来亦是为还先头在陈氏家中的恩情罢了。 至于东珠,那样鲜活的人,想来今日无论谁人做了李云辞的王妃,她都能与之玩到一处去的。 从陈氏那处初回府之时陡然而生的娉伶之感,眼下亦如蔓生的藤枝,缓缓在她的胸臆间肆意生长着,和着她的血rou在生根发芽,渐渐勒住她的心腔…… 半晌,贺瑶清脑中忽得清明。 原她也不想长久待在王府中的,现下不过是将她往后要走的路稍稍提前罢了,她想。 遂柔声道,“母亲说得有理,劳母亲处处为我二人着想,王爷平日劳累,多一人侍奉王爷亦是好的。只这样的事情原我也做不得主,待得了机会,我问一问王爷……” “母亲瞧着,可好?” 说罢,贺瑶清抬了眼眸,看向秦氏。 想来她的回答亦让秦氏满意了,遂含笑让她回。 贺瑶清随即起身告退。 待出了屋,外头天还是大亮。 外头的草木之气瞬然将她周身的檀香冲淡,亦教她下意识地深唿着气。 檐下的俞嬷嬷见着随即上前来搀着,只瞧了贺瑶清的眉眼,因着眼下还在东院,便不曾多问。 只二人行至甬道尽头之时,便见台阶下头蹿出一个火红的身影。 是东珠。 那东珠悄么儿躲在回廊廊柱的后头,只露出一半的身子望着贺瑶清,眉眼间皆是小心翼翼。 贺瑶清自然也瞧见了,唇边泛着笑意,“东珠?” 东珠见状,才缓缓从廊柱后头出来,“嫂嫂……” “怎的这般与我生分了?” “上回我险些将你害下马,怕你不爱与我一道玩了……” “怎会,你许久不去寻我,我时常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