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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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禩在君前立下了军令状,诸人都以为此时的云禩应该是最忙碌的,哪知道他才是最清闲的,一直闲逛。 云禩来到粥场,舍粥的长龙便没有断,一直还在舍粥,因着有了经验,排队的难民井井有条,粥场一丝不乱。 云禩刚走过去,便有难民认出了云禩,当即跪了下来,大喊着:官爷,是官爷来了! 恩公啊! 拜谢大老爷!拜谢大老爷! 难民们都十分热情,看到云禩十足激动,一个人跪下来,便有两个人跪下来,四个人跪下来,甚至成百的人跪下来,扑簌簌的犹如海浪,一浪盖过一浪。 云禩赶紧快走几步,扶起手边的老者和孩子,道:诸位不必多礼,请起罢!都请起罢。 难民们不想起身,老者颤巍巍的道:大老爷,您还是让我们跪着罢!您没来之前,我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不知甚么时候便会饿死、渴死,而如今,您来了,我们突然有了希望,又活了下来,这等子大恩大德,该让我们如何回报?是万死也不能报啊! 云禩迟疑道:其实 他仿佛有甚么难言之隐:我还真有一件事儿,需要你们回报回报。 难民们面面相觑,不知云禩说的是甚么事儿。 老者呐喊的道:这不知大老爷说的是甚么事儿?不是我们不想帮忙,可我们没田可耕,没活儿可做,我们都是一帮子无用之人,还能有甚么用处? 只要有能帮助大老爷的地方,大老爷只管开口便是了! 是了,我们左右一条贱命,不多也不少,全都报答给大老爷便是了! 云禩笑笑:人命关天,何其珍贵,无有高低贵贱。我自不会要你们的命,这件事儿说起来是帮我,其实对你们也是有好处的,百利无害,且包吃包住。 如何?太子胤礽在屋儿里坐着,他是没有甚么公干的,但这会子坐立难安,突听有人走进屋中,立刻发问。 长随回话道:回太子爷的话儿,奴才去打听了,这这八爷没甚么动静,这会子在舍粥呢! 舍粥? 原是太子不放心云禩,眼看着云禩如此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模样,生怕他真的把十万两赈灾银从天上变下来,因此让人盯梢着云禩,暗中观察,若是云禩真的有甚么动静,也好提前破坏破坏,绝不能让他在皇上面前现弄成功! 太子爷傻了眼,摩挲着大拇指上的鎏金扳指,缓缓的道:他还有这个闲工夫舍粥? 谁说不是呢?长随一打叠的应和,小心的奉承着太子:依奴才看,这个八爷也就那么回事儿,他必然是觉得十万两决计没法子,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等到了三日,在皇上面前求求情,也便罢了!太子您想想看啊,这三日,若是放在旁的地方也好,但这里可是灾区啊,断路难行,就算是凑够了十万两银子,三天怎么送过来? 太子胤礽冷笑一声,道:看来果真如此,老八是破罐子破摔了,这次他必然在皇上面前出丑,本宫到时要看看,他还能如何现弄! 长随奉承道:太子您说的极是!极是!八爷如何能跟咱们东宫争辉?纯粹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简直便是自取其辱! 太子被长随奉承的很是受用舒坦,道:不过你还是要给本宫随时盯紧了,若是老八有甚么异动,你立刻便来禀告,片刻也不得耽误,可知了? 奴才知道!奴才知道!长随道:奴才这便去盯紧了八爷,一眼都不错开。 去罢。 眼看着三天马上要过去,云禩的小日子十足悠闲,每天就是去膳房熬粥,然后去粥场舍粥,和难民唠唠嗑儿之类的,再无其他,根本不见他筹钱,或者运送银两。 三日期限一到,太子胤礽便坐不住了,立刻兴致勃勃的去觐见康熙,准备给云禩穿小鞋。 太子一改对外骄纵的模样,很是乖巧仁弱的来到康熙面前拜礼,一板一眼的作礼,道: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见到太子,他是何等的聪明,毕竟年轻之时也是雄才大略的君主,平三藩、驱沙俄哪个事儿不是拉出来需要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丰功伟绩? 康熙一见到太子来了,便知道太子要说甚么,他故意没有问太子,反而笑着扯些有的没的,便是准备给云禩留一条后路。 不过太子胤礽是个不太会看脸色的,偏偏就是要说军令状的事儿,拱手道:皇阿玛,三日期限已到,日前八弟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筹集十万两赈灾银,信誓旦旦,想必如今八弟已经准备好赈灾银了,这灾情不等人啊,若是能早日筹集银两赈灾,对百姓来说,也是好事儿。 太子都把话儿说到这里了,康熙也不好揣着明明白装糊涂,便道:把你弟弟们都叫来罢。 是皇阿玛!太子十足兴奋,立刻去传话叫人。 云禩、胤禛、十三和十四全都应召来到河道总督宅邸的正堂,唯独老九没在宅邸里,不知去干甚么了,康熙和太子已经在等了。 众人走进来,太子立刻发难,道:八弟,十万两赈灾银,你可准备妥当了? LQDJ 云禩立刻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云禩身上。但见八爷不慌不忙,气定神闲,愣是有一派仙风道骨之姿,看那姿仪,浑似是天上谪仙,人间少有! 云禩款款的道:太子有所不知,这三日期限,尚未到期。 太子冷笑道:八弟,你这是想要推脱责任么?凑不齐赈灾银便是凑不齐,何故寻些借口? 云禩道:太子请看,时辰尚早,三日之期限,还有半个时辰。 太子瞪着眼睛,是了,的确还有半个时辰,但是半个时辰也要斤斤计较么?他就不信了,半个时辰之后,云禩能变出花儿来? 云禩拱手道:皇阿玛,三日之期还未到期,儿臣恳请皇阿玛,再等半个时辰。 康熙点点头,道:朕一言九鼎,半个时辰而已,等得。 于是众人静坐下来,开始大眼瞪小眼儿的静坐示威,一炷香*功夫之前,起初大家都很沉得住气,谁也不说话,便静静坐着。 一炷香之后 小十三是最先坐不住了的,坐在椅子上动了动,侧头对旁边十四低声道:十四,你一向聪明,快告诉我八哥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 十四的确聪明,是在众多弟弟之中,最聪明的一个,小小年纪又稳重,又彬彬有礼,是被康熙寄予厚望的皇子。 然,十四就是再聪明,他也没搞懂云禩到底是甚么意思,这会子十四脑子也是一团浆糊,但是他不好开口说自己不会,毕竟十三胤祥看着自己的眼神十足信任,十四不想丢了脸面儿。 于是十四故意道:十三哥,你稳重一些,且再等一等。 真叫人着急!十三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眼看着时光流逝,半个时辰马上便到。 太子拿出西洋怀表,对着时间,一眨不眨的数秒,就差最后一下子,却在此时 踏踏踏踏! 是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飞快地冲进大堂,众人还未看到来人的模样儿,已经听到对方的大嗓门儿,大咧咧的喊着:八哥!我回来了! 是九弟胤禟的声音。 云禩微微一笑,笃定的道:时辰刚刚好,不多不少,正好三日赈灾银来了。 太子胤礽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盯着云禩,赈灾银?不是老九来了么,和赈灾银有甚么干系? 老九从外面走进来,先给康熙作礼,随即挥着手道:快快!都抬进来! 身后跟着几个随侍,抬着厚重的大箱子,砰砰砰几声,将箱子一字排开,摆在大堂之中。 堂屋宽敞,愣是被箱子摆的满满当当。 云禩笑眯眯的走到箱子面前,微微弯腰,修长的食指一勾,咔哒!一声轻响,箱子的挂扣被拨开,箱子应声敞开盖子。 嗬 众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尤其是太子胤礽,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打开盖子的箱子,那是 满满一箱子的银子! 这些箱子里装的全都是银子! 这这怎么可能?太子立刻上前,亲自动手把其他箱子打开,果然,全都是银子,每一个箱子都是满满当当的,太子甚至还拨开表面的银子,查看了压在下面的银子,下面也是银两,绝没有滥竽充数之辈,而且全都是十足银,成色非常漂亮,一看便知道,这些银子流通很少,并不像市面上脏兮兮的银子。 胤禛眼中也显露出稍微的吃惊,长身而起去查看那些银两,他拿起银两反过来,看了看银两底部的铸刻,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竟还轻笑了一声,低声道:原是如此。 康熙看到银子,也吃了一惊,他本想和稀泥来着,哪知道不需要自己和稀泥,老八真真儿做到了? 云禩拱手道:请皇阿玛过目,这里便是赈灾银。 太子回过神来,磕磕绊绊的道:你你这些赈灾银,从何而来?别是甚么见不得人的脏钱罢? 脏钱?云禩微微一笑,拿起一锭银子在手中翻看,道:请太子爷掌眼,这如何能是脏钱? 太子这才注意到银两底部的铸刻,震惊的脱口而出:广善库的生息银?! 正是。云禩平静的颔首。 日前云禩在康熙的寿宴上大放异彩,博得了康熙的欢心,康熙一个喜欢,便给了云禩广善库的活计。 之前也说过,广善库便是管理生息银的地方儿。清代的生息银可是国库的重要收支之一,每年的流水不容小觑。 云禩管理的广善库,便是把国库里暂时用不到的帑银,借贷出去,一方面可以缓解官员的生计问题,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借贷给盐商,利滚利,收一些利息充足国库。 云禩管理的广善库,主要是面对盐商的,把帑银借给盐商,每年收取利息。要知道清代的盐商可是富贵的代表,从他们手中收取的利息绝对不少。 康熙笑道:老八,说说罢,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云禩应声道:是。回皇阿玛的话,其实很简单,正如太子所说,这些银两都是从盐商手中收来的生息银。 云禩接手广善库,发现今年借贷给盐商的帑银利息还未收上来,他原本想等回京后催收上来,没成想事赶事,就赶上了赈灾银的问题。 广善库一年借给盐商的生息银是六十万两,收取利息五万两,这五万两正好可以用在治理浑河水灾的事情上。况且,盐商就在附近,不需要快马加鞭赶到京城,也无需千里迢迢从京城运送银两,十足便宜得很。 加之盐商的生息银是拖欠款项,所以云禩请老九帮忙,拿着自己的广善库印信前去催缴,这些盐商一来不敢和朝廷作对,二来若是上门催缴都不立刻还款,明年便别想再借广善库的生息银了,所以盐商们动作十足麻利,九爷一催,他们立刻还款。 不只是麻利,态度还十足的良好,愣是派了马车辎车来,帮着九爷把生息银全都送了回来。 云禩一震马蹄袖,指着地上一排排的箱子,笑道:从京城调配赈灾银,需经过吏部、户部、工部等等重重审核,工序十分复杂,且京城距离浑河遥远,灾区泥泞断路,京城的赈灾银想要运送过来,比登天还难,这些盐商借贷的生息银则不同。请皇阿玛恕罪,儿臣斗胆,暂时挪用生息银五万两,以充赈灾。 康熙大为惊讶,没成想一时兴起,让老八管理广善库,竟还有这样的作为?可说是相当灵活了。 康熙笑道:看来朕的儿子们都长大了,真真儿是大有作为,令朕大开眼界啊!朕又怎么会怪罪你呢?生息银就是做这些事儿用的,能充作赈灾银,也算是用得其所了。 太子本想整治云禩的,结果云禩反而被康熙大力的褒奖了,太子如何能忍下这口气,当即灵机一动,道:皇阿玛,八弟虽巧用生息银,然这生息银只有五万两,远远不够十万两! 五万两其实已经可以赈灾,只不过十万两比较保守。 太子抓着银子的数量不对,揪着不放,咄咄逼人的道:赈灾事大,决不可马虎,八弟平日里稳重精明,怎么的今日竟如此糊涂,少了一半的赈灾银,这赈灾人力物力哪一项不是花钱的,真的不是为兄说你,少了这五万两,该如何赈灾? 太子摆出了兄长的口气,胤禛眯了眯眼目,本打算站出来说句话儿,哪知道根本不需自己开口,云禩已经气定神闲的道:太子说的正是。 第一个开口应和太子的,是云禩本人,太子一时间有些懵了,迷茫的盯着云禩。 云禩不急不缓的道:赈灾事大,绝不可以马虎行事,搪塞了事,太子所说字字珠玑,弟弟受教。正因着弟弟心中时常装着太子的教诲,所以才不敢懈怠半点子不过皇阿玛和太子容禀,三日之前,臣只是说凑够赈灾款项,但并未应承赈灾款项为十万两。 你!太子嘲讽道:八弟,你不会是想要与皇阿玛面前,强词夺理罢! 这话听起来,的确有些请词夺理了,然犹如云禩所说,他的确没有应承赈灾款项是十万两。 云禩不紧不慢的道:敢问太子,赈灾款项的目的为何? 太子不屑一顾的道:赈灾款项,自是赈灾! 云禩点点头,继续道:既是为了赈灾,五万两能够赈灾,为何要徒花十万两?虽我大清国库帑银充足,但说到底银两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则省。 太子冷笑道:那你到底是说说,如何将十万两赈灾银,缩减到五万两?清除河道淤泥,这法子虽然在水利里面最是简单,但也最是耗时耗力,请劳工、运输材料、造饭搭棚,哪个不需要赈灾银?岂是一拍脑袋便成了的? 云禩从袖袍中拿出一策文书,笑道:太子说的极是,劳工开销是一大笔开销。每年治理水灾,除了朝廷拨派军队前来赈灾之外,便是请劳工来赈灾,而水灾危险,因此请来的劳工赏银要比一般劳作多花钱倘或不需要请劳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