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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视线骤然变得昏暗,面前的空旷大理石地板上印出一道暗色身影,空荡荡的大厅响起声声清脆的铃响。宴绥心中警觉,心绪骤然抽离,忙起身转向来人的方向,拱手欲行礼之际,被一道婉转清脆的笑声打断,传入他的耳中,如同山谷涓涓泉水,沁人心脾。 “你怎得提前回来了?” 宴绥垂下手臂,甫一抬头,撞进一潭清澈明媚的眼波中。 少女约莫只有十七八岁,梳着时下流行的垂挂髻,额前刘海儿覆面,两侧束发绕于头顶,扎了两条桃粉色细长发带,面容俏丽,眉眼娇羞,肌肤透亮,面颊似有泛红,浅笑盈盈,露出嘴角梨涡,很是娇憨可爱。 他看得有些痴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宴绥?”似乎是没等到他的回答,嘉回再次启唇轻声提醒,复又伸开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府上既无大事,我又惦念着殿下,所以便禀明圣上,提前回宫了。”宴绥后退两步,保持着距离,规矩道。 嘉回点点头算作回应,而后越过他,径直朝里走去,一边回头一边奇怪道:“宴老太太身子可是大好了?为何不见太医署的人去府上看看?” 少女侧身而过,齐胸襦裙随着她的步伐荡起弧度,胸前别着的铃铛流苏吊坠伶仃作响。 宴绥稳了稳心神,轻声道:“已无大碍了,本就是些上了年纪的老毛病,歇息歇息便可无事了。” “嗯。”嘉回长舒一口气,说:“既如此,我也放心了,以后府上如果有需要太医的地方,直接拿我的宫牌去请便是,若是耽搁了时辰可就不大好了。” 宴老太太出身将门,年轻时曾随夫出征,攻占西凉,几番出生入死,仍奇迹般扭转乾坤,圣上念其巾帼之姿,特封为正一品国公夫人,享入宫觐见无须跪拜的荣耀。 嘉回记得幼时曾在皇祖母的宫中见过这位老太太,那时的她只是偶尔会来宫中坐坐,但是每次瞧着,都是温和慈祥的模样。 宴绥低低“嗯”了一声,便不太多言,只是神情有些犹豫,似是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顿了片刻,才鼓起勇气道:“殿下,你当真愿意下嫁给那魏卿则?” 嘉回有些错愕,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若是放在之前,她大抵是会屈从于现实,与其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少年夫妻,但天不遂人愿,最近又叫她好巧不巧地梦见了这些灵异怪事,虽说其中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但思来想去,还是不免令她生出了几分抗拒的心思。 她低下头,咕囔道:“我想来……是不愿意的。” “那殿下便想个法子。” “什么法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有,我只是为了殿下着想。”宴绥目光复杂,“魏卿则此人,心机深沉,绝非善类,他不能作为殿下的良配,也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宴绥的眼神太过于炙热,四目相对之时,竟叫嘉回心跳生生漏了半拍,她慌忙移开眼,喃喃道:“我不知道,让我好好想想。” 她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是否真如梦境那般,也不知道宴绥突然转变的态度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目的,她脑子很乱,最后竟忍不住瘫软在卧榻之上。 宴绥见状,欲上前搀扶,被嘉回竖掌止住,她摇摇头,有气无力道:“你先回去吧,此事容后再说。” 殿内最终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嘉回在甜腻的木棠花香中入了眠,不知不觉间又让她梦到了前世的场景。 这一次的梦境比较与之前,更是戳人心扉。 公主府已没有了往日的鲜活生机,府内外挂起了白色纱帐,前院时不时便有仆人穿堂而过,皆是眼下乌青,神情凝重,似乎是有人殡天。 嘉回跟在她们身后,等进了堂,却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得迈不动脚。 府院正厅被改造成了灵堂,刻有“吾妻元嘉回之位”的灵牌被放置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她的贴身丫环跪坐在正前方,身后是一干不太熟悉的宫女太监,嘉回环顾了一下四周,并不曾看见魏卿则的身影。 她这是死了? 而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客人,点了香便匆匆离去,堂内顿时烟雾升起,伴随着一股呛人的气味,嘉回伸手佛了佛,再睁开眼时,画面却是一转,她已经置身于另外一处场景。 位于长安城西的元氏皇陵,宫殿庄严肃穆,秋日萧瑟时节,微风一过,落了满地的红枫秋叶。 平宁公主墓前,守陵人正持扫帚打理着周围的枯叶,他对着身后的男子,冷声道:“你满意了?” 那男子冷哼一声,不屑道:“现在的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这些,从前的大梁皇太子吗?还是她的好兄长,我的大皇舅。”他禁不住再次嗤笑道:“也幸亏人家走得早,没看见你这副仍任宰割的窝囊样,否则还不知道要跟我怎么闹,你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弥补后事吗?这人呐,最擅长的莫过于是感动自己罢了。” 说完,他便仰天长笑,拂袖而去,带着不可一世的猖狂。 说话的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元漾和魏卿则,不过彼时的他们,一个成了高高在上的新帝宠臣,一个则是被逐出长安,沦落到了为妹守陵的地步。 秋风又起,吹起的落叶洋洋洒洒又盖了满地。 在这静谧时刻,一只狼崽自山间急速奔来,它四肢着地,复又卷起地上残叶,飘飘飞飞,如雪般在其身后散落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