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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绥此刻百感交集,一瞬间有自责、害怕、内疚等多种情绪涌上心头,他狠咬了一下嘴唇,才敢低头去看怀中之人是否安好。 嘉回紧闭着双眼,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额角还有丝丝香汗冒出,她的嘴巴一开一合,像是在嘀咕什么,凑近了却又什么也听不清。 宴绥伸指探了探她的耳垂,当真是烫的惊人。 他再也忍不住了,高声朝外唤道:“来人!去请太医。” 等了一会也不见人过来,宴绥有些嫌弃宫人的脚程太慢,干脆一个打横将人抱起,转身就往殿外冲。 嘉回被他突然而起的动作晃得酒都醒了三分,她抿了抿干燥的下唇,对着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无事,你快放我下来。” 可这时的宴绥一颗心全在太医身上,压根没注意到怀中之人的反应。 嘉回无奈,只得半支起身子,再凑近了些,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还在生气?所以便要如此折磨我吗?”她的语调一会轻一会重,说上两个字都要顿上一顿,明显是难受极了。 宴绥尚未从慌乱之中回过神来,又被嘉回的一番耳语搅得更加心神不宁,她呵出的热气就在耳边,她的脸颊几乎就要贴在他面旁,宴绥像是被人点了哑xue,半张着嘴巴,只哈了口气,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太窘迫了,他感觉自己的耳垂应该红得和那砧板上的番茄一样,并无二致。 嘉回眼神涣散,当然没去细看他的表情,她单手拽着宴绥的前襟,有气无力道:“我没有毛病,都要被你颠出毛病来了。” 宴绥一怔,而后急忙解释,可刚一开口,他就咬着了自己的舌头,于是更加语无伦次道:“我只是担心您……殿下方才模样……神似昏厥,我以为……是我把你气晕了。”说完,他弯腰垂下手臂,待嘉回双脚站于平地,再抬眸看着她。 他面上全是自责之意,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嚣张无礼的气焰。 嘉回竟也能在他磕磕绊绊地话语里摸清了大致的意思,这次轮到她向他解释:“我晚间与太子妃饮了会儿酒,刚才后劲上涌,所以便有些头晕,本不是什么大事,歇息一晚自然也就好了。” 她对这些一向不是很上心,寻常人家的小娘子们若是遇上个头疼脑热,定是有人立马请郎中过府诊脉,而嘉回却不想,她喝惯了太医院里的汤药,那苦涩的滋味至此都不敢忘记。 “怎么不是大事。”宴绥蹙起眉头,道:“饮酒伤身损寿,还极易软人筋骨,殿下不想明早起床烧心反胃,就好好听太医的话,也好让我放心一些。”最后六个字被他嘟囔着带了过去,也不知道在羞涩什么。 嘉回低低应了一声,又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太医?” 天晓得她现在有多谨小慎微,自从见识到太医院那些把汤药当补药开的老古董后,她就再也不敢任性得只盖一床薄被了,连晚间的洗澡水都要烧得guntang无比。 她还每日悄悄往小花园里倒药汁,已经腐蚀掉两窝名贵栀子花了。 “当然是奉命值守在常乐殿,每日清晨都须为你把平安脉的张太医了。”宴绥挑了挑眉,转而望向嘉回身后,微笑道:“诺,说曹cao曹cao就到,您瞧瞧,谁来了。” 嘉回扭过身,果然见着荷月和那白胡子老头的身影,只是人家太医一把老骨头,头发稀疏得已然插不上发簪,走路还哆哆嗦嗦站不稳,就被荷月强拉着往前赶,他哼哧地喘着粗气,眼下泛起乌青,貌似鞋袜也穿反了,看样子是还没从榻上下来,就被人拽着出的门。 荷月远远得也瞧见了嘉回,扯着太医的袖口,撒欢般地跑了起来。 嘉回目瞪口呆,仿佛看见两碗安神药走了过来,她的脑袋更晕了。 就这样前后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等到嘉回躺上床掖好被角,老老实实等着荷月熬完药好服下就寝的时候,时间已然到了亥时末。 她知宴绥并未走,但还是轻声唤着他的名字,问道:“你还在吗?” 屏风上的暗影有了一丝晃动,宴绥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我还在。” “嗯。”嘉回已有了些困意,干脆半闭着眸子,嘟囔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今晚的事不作数,你以后也莫要随意与我置气,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殿下是打算怎么个不客气法。”宴绥轻笑,“是将我打入刑部大牢,还是直接贬为庶民,此生都不得再踏入长安城。” 嘉回还当真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两计都不足以满足她的好胜之心,她反问道:“你觉得呢,对你来说,最重的责罚是什么?” 宴绥低头,很快陷入了沉思。 “看着殿下误嫁他人,而我却无能为力吧。”这应该是宴绥所能想到的对于他来说的最残忍的惩罚,因为哪怕是生离死别,都不足以让他生出如此大的情绪,唯有见她过得不好,他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也许是宴绥的声音太过轻柔,也许是屋内的熏香过分诱人,也许是困意上头,脑袋发昏,嘉回还没听到他的回答,就已撑不住半闭的眸子,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她把被角捂得严严实实,又侧身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地去会周公了。 宴绥还在等着她的下文,却没听到她的回应。 他偏头朝里侧了半分,依稀可闻嘉回舒缓的微弱呼吸声,还夹杂着几道哼哼唧唧,不知是梦到何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