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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月被嘉回留在了常乐殿,还有其他人,嘉回也一个没有捎带,她简简单单地来,也只想简简单单地走。 整个队列浩浩汤汤,井然有序,路过朱雀大街时,正好遇上城中百姓蜂拥而至,今日是个凉爽的好天气,大家都约着出门逛集。 嘉回自舆驾中掀帘往外望去,街边的商铺已经半开,小厮一边收拾着门前堆积的杂物,一边招呼着前来交货的客商……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日光乍泄而出,坊市大开,长安城又将恢复往日的繁华。 宴绥一直跟随在嘉回车驾后侧数丈处,身着暗红色劲装,腰系佩剑,视线紧紧盯着四周,注意着每个行人的动静,他面露冰霜,神情严肃,浑身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不时有几个小娘子凑到跟前想要搭讪,可还没挨到他的衣角,就被这孤傲冷寂的模样给吓退了脚步。 嘉回知他性子不过是外冷心热,便对着方才的少女们产生了几分同情,她望向宴绥,却发现他也在注视着自己,两人眼神对视时,宴绥破天荒地躲闪开了。 许多外地百姓没有见过太子妃和公主出游,纷纷停下脚步,往两人的方向好奇地打量着。 慢慢的,人愈挤愈多,整个长街已经到了车马都寸步难行的地步,羽林军首领不得不亲自下车指挥前头交通,普通百姓哪里看过这等阵仗,只得肃立回避,等着车队安全行过,才继续赶路。 因为路上耽搁,一行人到达善兴寺时,已过了午膳时间。 太子妃和嘉回在寺里主持的带领下来到了事先就准备好的禅房,小沙弥随后奉上斋饭,拜会两人后离去。 宫人们收拾了一番各自住下的屋子,便开始整理起主子所带的行李,羽林军完成了护送使命,则要回宫向圣上交差,首领将军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吩咐十人留守在此,命令其务必照看好贵人安危。 用过斋饭,嘉回回屋午睡,等转醒后去拜见太子妃,却被宫人告知她已到大雄宝殿去诵经祈福了。 嘉回在房里等了一会,还是没有见她回来,于是自己推门而出,独自去前头寻人。 因为是午后休憩时间,整个大殿不见香客,寂静地仿佛只能听见落叶的簌簌声。 太子妃跪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对着上方的镀金神佛,嘴里念叨着嘉回听不懂的佛家之词,而后跪地,起立,燃香,最后供奉上一盏新的长明灯。 看到此处,嘉回眼睛已然有些酸涩,长明灯乃为死去之人祈福,代表着无量光明,指引着死者寻找新的出口。太子妃故意撇开众人前往此处,应当是思念极了早逝的孩儿。 嘉回没有上前打扰,默默转身回房,誊抄了一份经文,放置在太子妃卧榻之处。 等到外间逐渐热络起来,太子妃这才捻着帕子缓缓归来,她眼角还是微红的,应当是哭过不久,她虽极力忍耐,但还是不难看出其中的哀哀欲绝。 嘉回不予点破,拿出早已备好的匣子,交到太子妃手中,再一字一句说道:“阿嫂,这里面放着两封书信,一封是给阿兄的,另一封是给圣上的,劳烦你一并带回东宫,并叮嘱阿兄必要时一定拿出来呈交给圣上,这是我私下准备的,如果真到了要拖累你们的时候,用这个可以叫阿耶心软三分。” “你有心了。”太子妃缓缓接过,手指轻点上面的暗扣,温柔道:“此番虽远去,但你也不必过多担心宫中,圣上以宅心仁厚享誉天下,想来也不会为了一桩逃婚之事,就强要了东宫所有人的性命。”她点点嘉回的额头,浅笑道:“只要小公主平安顺遂,我们便也能无祸无灾,这桩事怎么看都是双赢。” 她把匣子细心收捡到贴身包袱中,转头对嘉回说:“明日你们出城时,务必在城门口停留些时候,去寻一个跛脚的将士,他受过我们吩咐,会在那里接应你们,届时由他帮衬,好助你们顺利离开。” “阿兄说给我们准备了户籍文书,想来应该好过守卫这关吧。”嘉回问。 “保不齐那守卫里头就有见过你模样之人。”太子妃摇头道:“多准备两套方案总归是没有坏处,再说那户籍本就是作假得来的,万一被人查出来,你还没出门就被逮得个正着,那我们一番谋划不就白费了。” 嘉回转念一想也是,得亏太子妃思虑周全,要不然光凭元漾那一纸文书,还真是不足以有十全的把握。思及此,她更加觉得元漾配不上太子妃这般优秀女子,若太子妃身为男儿,必定会在朝堂之上将他比了下去,到时候谁听谁的还不一定呢。 “知道啦嫂嫂。”嘉回抱着太子妃撒了会娇,再陪着她逛了下善兴寺内最独一无二的藏经阁,等到两人都略显疲惫后,才慢慢回了居住的院子。 —— 第二日一大早,还不等方丈出面,善兴寺里就围了数百人,其中不乏还有一些外邦之人,大家逮着功夫都想来凑一波热闹。 在寺庙的后山深处,无人注意到的偏僻角落,嘉回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粗布衣裳,偷偷避开扫除的小沙弥,直奔山下而去。 她一路胆战心惊,就连摔倒都不敢呼叫出声,第一次身边没有宫人,第一次违逆圣命偷跑出来,她比谁都要恐慌,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害怕。 往前走,莫回头。这是临走时太子妃告诫自己的话,嘉回心里记得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