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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年纪不大,男孩五官透着种没长开的青涩,约莫和许愿岁数差不多,是她的同龄人。 许愿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但胃继续一抽一抽地抗议,她小声说:“对不起,我没带钱,能不能先给我一个烤红薯,以后还你钱。” 十二三岁的小孩儿,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 许愿说完这几句,羞耻得几乎抬不起头。 男孩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薄薄的眼皮掀着,面无表情看了许愿一会儿,似乎在掂量她话里的真假。 最后,他没说什么,沉默打开铁桶上的小盖子,递过来一个个头很大的烤红薯。 铁桶烧得热热的,烤红薯温度很高,男孩一点儿不害怕,直接用手抓起来。 许愿接过时被烫了一下,“嘶”地吸了口气。 来不及剥皮,也顾不上烫,她着急忙慌地吞了好几口,感觉冻僵的身体有了一点温度,才抬手擦了下眼睛:“谢谢。” 男孩依旧不说话,垂着眼。 目光从许愿冻到通红的双脚上划过,停顿几秒,又迅速收了回来。 许愿注意到男孩的动作,窘迫地动了动脚,害怕他会问起她光脚在大街上跑的原因,低头小口小口吃烤红薯。 不过男孩显然没有任何追问的意思,把小盖子咔嚓一声推进去,又恢复了先前低头小憩的模样。 过分松垮的粉色绒线帽盖住他大半张脸,桃红棉衣上一层薄薄的雪。 北风呼呼刮着,全家团圆的除夕夜,大家都在屋里热热闹闹地看春晚。没人在路上跑,更没人会来光顾一个半大孩子蹬着三轮车的简易烤红薯摊。 直到许愿珍惜地吃完一整个烤红薯,这个小摊也没有迎来任何一个新顾客。 十字路口规律交替的红绿灯下,只有她和始终沉默的男孩。 “你……你明天还来这里吗?” 许愿吃完烤红薯,在路边的积雪里洗过手,把指尖搓的通红,“或者你有没有笔……给我留个手机号?” 男孩靠着三轮车,眼皮耷下,不搭理她。 许愿以为他没听到,又问了遍,他像是终于被问烦了,重新抬起头,一言不发开始收拾摊位. 全部家当就是一个三轮车和用来烤红薯的铁桶,男孩检查过一遍三轮车链条,就踩着那双同样不怎么合脚的笨重胶鞋,纵身跳上了车。 天气冷,地面冰雪交错,有些打滑。 他骑得歪歪扭扭,许愿看得心惊胆战:“小心点儿!谢谢!我一定会还你钱!” 男孩还是不吭声,也不看她,用力蹬着三轮车,歪斜着骑远了。 许愿变回了一个人。 夜渐深,风大了起来,她借着才吃完烤红薯的那点温度,蹲下来抱紧自己。 许愿清楚陶淑君的脾气,这个时候肯定还没有消气,如果发现她没好好罚站,反而不听话跑了出去,只会更加恼火。 不知道该往那里去,许愿孤零零蹲在那里,茫然低着头。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链条绞动的嘎吱声。 接着,那件桃红色棉衣凌空盖在她头上。 第2章 脸上重重挨了一耳光。 …… 戚野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把那辆载着满满一铁桶烤红薯的三轮车蹬回家。 他家离十字路口其实并不远,抄近路十五分钟就能到。 然而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小巷路面铺满了薄雪和坚冰,人走在上面都一个劲儿打趔趄,更别说一个半大孩子和他的三轮车。 回去的路上,风雪又大了些。 戚野逆着风,细小冰晶扎得脸生疼。他屏住呼吸,一边埋头蹬三轮车,一边努力缩起肩膀,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把那件棉衣丢给许愿后,他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长袖T恤。 灌了一路的冷风和冷雪,戚野把三轮车蹬进小区时,门卫室窗户拉开一条小缝:“回来啦?” 他点头:“嗯。” 十字路口把这片城区划成四块,这里属于城区的北面。 北面是尚未完全改建完毕的旧城:斑驳低矮的多层楼房、狭窄弯曲的偏僻小巷。数根裸露掉皮的电线从小区大门前高高拉过,一切都带着岁月陈旧凋敝的气息。 即便如此,大年三十的夜晚,几乎家家都亮着温暖的灯。 窗户拉大了些,食物在锅里翻涌的咕咚声和春晚观众的笑声一齐冒出来:“怎么穿这么点儿?进来吃点东西吧?叔今天煮了火锅,切的都是好rou!” 戚野摇头:“不用。” 拒绝门卫的好意,他继续歪歪扭扭地蹬车,绕过几栋楼房,来到自家楼下。 戚野把三轮车停在单元门口,犹豫几秒,没把装着烤红薯的铁桶搬上去,自己进了楼。 戚野的家在最顶层,六楼,回家时要经过整整十户人家。 老式楼房不太隔音,隔着薄薄一层门板,能听见孩童天真稚嫩的嗓音:“我不要吃rou!要吃棒棒糖!” “不能再吃了,今天你已经吃了五根了。” “行了行了,就给她吃吧,好歹过年呢,明天就不给了。” 年轻夫妇的语气无奈中带着宠溺,戚野抬手,把那顶已经被雪浸透的粉红绒线帽摘下来,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期待。 今天毕竟是除夕夜。 等他到家的时候,会有什么等待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