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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不吃亏, ”陆析钰话里有话, “主动点当然不亏,亏是吃在别的地方……” 他话说到一半止住了声。 只见身旁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陆析钰顺着她的起势抬眼,那涨红脸的模样似是下一刻就要生气,他嗓子很自主地提前痒了起来。 可还没咳出声,身边的人就已经伸长了手, 越过他眼前——够向桌子中央的那盅当归生姜羊rou汤。 此道药膳,温中补虚, 兼补兼温。 汤本清淡,但姜玖琢还是撇了油, 特意没舀羊rou。 盛了一小碗后, 把碗轻轻地放到了他的面前。 陆析钰一愣,垂眼停顿半分。 “给我的?”他笑问。 姜玖琢撇开眼没理, 明知故问。 没得到回应,他那半真半假绷着的脸却化成了懒洋洋的笑意:“还记得我不吃rou?” 不依不饶的, 姜玖琢被他问得不好意思,干脆隔着衣料强硬地捧起陆析钰的手,贴上汤碗。 指尖碰到那碗温热氤氲的清汤,陆析钰勾起的嘴角弧度更大, 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把那些吃亏的话都一并咽了回去。 见状,陆云清掩着嘴笑出了声。 姜玖琢有些慌乱地回头,恍然想起自己嫁进了亲王府,方才的行为在长辈看来定是显得太出格了。 陆云清扶着袖子给她夹菜,眉眼带笑:“你还没嫁进来之前,我偶听人说姜家二小姐个子娇小、脾气却凶,你倒真是能治住定之。” 姜玖琢听不出这是好话还是坏话,有点紧张地踢了一脚陆析钰。 踢完才想起来,这个人踢不动。 她刚要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浑水摸鱼,却听边上人又有了反应:“所谓相由心生,阿琢这样可爱的,就算脾气再凶,又能凶到哪里去?” 陆析钰手指摸过碗沿,对上她的眼,笑道,“外头那些人都是眼神差了些。” 陆云清本就没想说什么,听罢笑着带过了这篇,连着请大夫的事也忘到了脑后。 姜玖琢低头默默地夹起碗里的菜吃,发现他的油腔滑调有的时候着实格外管用。 她低头夹了一口、又夹了一口、再夹了一口……却不知怎么,升起了嘴角。 她听惯了别人说她不好惹,就算在家也总被说没有女子的样,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 可今日她头一回被别人直白的夸,来来回回的夸,她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高兴。 陆云清替她夹的菜被她几口吃完,没几筷子,碗里便空空如也。 *** 吃到一半,安亲王身子不适,陆云清提前离了席。 屋里只剩两个人,姜玖琢夹起一块rou,有些心不在焉。 陆析钰瞥见她神色,勺子一下一下搅动着碗里的汤,缓缓道:“我在府里躺了半天,精神也养得差不多了。” 闻言,姜玖琢转头看他手臂,早上去买的药,她也亲眼看他用上了。 她又转回头,一安静下来,便再次发起了呆。 直到陆析钰继续刚才的话:“所以你快些吃,吃完随我去刑部。” 姜玖琢手微颤,rou从筷子间滑下。 刑部,文宇关押的地方。 *** 走下石梯,便是刑部大牢。 陆析钰合上扇子,轻轻一指,便有狱卒惟命是听地将长长暗道中的小窗一扇扇推开。 空气从外面灌了进来,壁上烛火随之跳跃闪烁,阴风吹动森森路,却也一并消去了姜玖琢丝丝缕缕的不适。 姜玖琢跟在陆析钰后面,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陆析钰和顾易以外的官场人有接触。 要见人比想象中要容易,刑部的人对他很客气,一切都很顺利。 望着陆析钰瘦挺的背脊,姜玖琢忍不住想,她好像从来都不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初见他时,只知道他风流、不正经、还有病弱,集齐了她最不喜欢的特征。 可慢慢地,发现他也不是看上去那么风流。 或者说,他的风流,不是她讨厌的那种。 而今天在刑部,她又见到了他正经的样子,那是和往常都不一样的感觉,周身散着若有似无的冷意。 唯有那如瀑黑发衬托下的惨白脸庞、瘦到仿若能见骨的纤细手腕让人相信,他的病弱是真的。 铁锁和牢门的敲打声打断姜玖琢的神思,她顿住步子,不敢再往下走。 她木然地望向牢中身穿囚衣的人,对上那双空洞中透着绝望的双眼。 陆析钰听不见身后动静,亦没喊她,先行走了进去。 文宇的眼神从姜玖琢身上移开,与来人打招呼:“久闻世子之名,终于得以一见。” 陆析钰拿出一如既往的纨绔做派:“哪里,陆某才是久闻文公子之名,在知道任慈每月杀一人的情况下,借此手法浑水摸鱼地杀了任慈,佩服、佩服。查到任慈的时候,陆某差点都要怀疑他是畏罪自杀了。” “更别提最后还能狠心把一个那么相信你的人推进那鬼地方。”他特意在最后补了一句。 姜玖琢今日没有佩剑,抠着手指看了陆析钰一眼。 文宇笑了笑:“世子说笑了,我做的事,世子不都查出来了。” 陆析钰毫不谦虚地点点头,对一个在牢中的人问道,“有幸把文公子送进来,在这里可都还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