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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受杖责了。上一次是他让她小产后不久,难得又见到她,便竭力地想让她相信卫家狼子野心。 她不信,命人将他杖了二十。他仍在据理力争,就又添了二十。 先后加起来四十杖,启延宫正殿前的广场上都浮了一层血腥气。他还能活下来,只是因她没想让他死,宫正司的人心里有数,办差自有分寸。 而在更早以前,在她还怀着那个孩子的时候,他也已遭过这样的罪。 那时他想劝她自己放弃那个孩子。若她肯主动不要,太医们为她精心调制滑胎药总会好过他来下手。他做那一切从一开始就都是为了保住她的命,自是不愿让她伤身的。 可她不肯听。因为元君命丧他手,他说的话她连半个字都不肯再信。被他惹恼了,她就赏了他一顿板子。他晕厥了两次,再醒来时看到她在床边冷眼看着他,忽而没了再多争辩的心思,只想她既不肯听,他就自己动手好了。 后来的两年多里,他总在后悔,总在想若那日再据理力争一番,尽力地让她信了他的话,后面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板子一下下继续落下来,席初眉心紧锁,牙关已咬得生疼。春日里已不太厚实的衣衫下,肿胀的皮肤禁不住一再的重击,终于一下子破开,鲜血便倏然浸了出来。 血气在空中漫开的同时,一股腥甜漫入口中。席初一阵莫名的反胃,反胃之后,剧痛似乎消散了些。 他恍惚间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一次挨板子之后。他看到她在床边冷眼立着,他心灰意懒不想再言,心底却有一股恐慌漫开,推着他要与她说个清楚。 他该与她说个清楚的。若知今后的日子会变成那样,他那天就算赔上性命也该与她说个明白。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掩藏已久的后悔忽而被放大数倍,继而变得执拗,将他拉进那段记忆里循环往复。 “吁——” 疾驰一路,虞明终于在街口扬音勒住了马。 太庙中正大行祭礼,整条街都已戒了严,车马概不得入内。他翻身下马拔腿向里跑去,道旁的侍卫见状也想拦,却因知道他是谁,斟酌之后暂未多事。 但到了太庙门口,虞明终是被拦了下来。 “……明公子!”两名侍卫同时伸手将他阻了出来,神色复杂,“太庙重地,男子进不得啊!” “要出人命了!”虞明咬牙,“若不让我进,你们就快去禀话,就告诉皇姐……席贵君出事了!” 二人相视一望。 后宫之事她们并不太清楚,只隐约听说那位席贵君杀了元君,早已被陛下厌弃。 左边那个便笑了声:“公子,擅闯祭礼这罪名臣等也担不起,公子请回吧。” “你们……”虞明气结。 他四下一望,只目光所及之处都有百余侍卫,自知硬闯绝不能成,直急得手足发冷。再望一眼此处到正殿的距离,心下一横,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姐!皇姐!!!席贵君出事了!!!” “明公子?!”侍卫们大惊,慌忙上前捂他的嘴。 “皇姐!!!”虞明边躲闪边疾呼,闻得雅乐之声又恐虞谣身在殿中不能听见,改口急唤,“席玥!席玥!!!你哥哥出事了!!!席玥!!!” 席玥立在殿外檐下,神情恭肃。乍闻院门外有些乱,她侧首看了眼,却因雅乐贯耳听不清在说什么。 直至听到自己的名字,席玥浑身打了个激灵,忽而分辨出是谁在喊。 只迟疑了一瞬,她便举步赶去,刚行至阶下,御前侍卫将她一挡:“大人,祭礼肃穆,您可不能擅离职守。” “外面是明公子,陛下不会容他出事。”席玥只回了这样一句,就又向外赶去。那侍卫没来及拉住她,看着她的背影,冒了一额头的冷汗。 席玥赶至院门处时,虞明仍与那几名侍卫较着劲。见她出来,虞明神情一松,侍卫们见他不喊了也一松,他几步闯至席玥面前:“席大人!” 席玥锁眉:“怎么了?” “席贵君……”虞明急喘了两口气,“席贵君出事了,和贵君要打死他!” “啊?!”席玥一懵。 虞明不管不顾地将她往回推:“你快去找我jiejie!快去!” 席玥脚下不稳,在门槛处一跘,待回过神,她再顾不得礼数,奋力向正殿奔去。 片刻之后,殿中雅乐骤止,女皇在众目睽睽之下疾步而出,引得殿前长跪的重臣面面相觑。 “备马!”虞谣面色铁青,人未到声已至,院外的侍卫们忙要去牵马来,虞明却反应更快:“骑我的吧!” 虞谣看他一眼,心有谢意却顾不上说,出了院门就翻身上马,纵马而去。 一众侍卫纷纷跟上,马蹄疾驰声穿过街巷,激起一阵尘土。虞谣猛挥马鞭,一路不置一言,心底的恨意却一重压过一重。 杀了卫珂——她想杀了卫珂。 穿越以来,她第一次动了杀人的念头。 如此一路疾驰,虞谣只用了不足三刻就赶回了宫中。至宫门处也顾不上下马,索性策马而入。 侍卫们原不能在宫中骑马,但见她如此焦急,谁都怕她出事,一行人便都半步不离地策马跟了进去,吓得宫人们纷纷避让。 闯至宫正司门前,虞谣终于下马,跌跌撞撞地往里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