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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听差捂着嘴笑道:“你快别这样说,当心给人家笑话。这是办喜事,老爷太太要热闹才动手装扮着玩儿的,婚礼是在六国饭店的大舞厅办呢。” 一席话说得那员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是不住地赞叹。 过大礼那一天,篆钦夫妇专请了伯荪夫妇到家里来吃一席酒,虽然汪太太与曼云不和,又惹怒了伯荪,到底这大事不好不去。去了何公馆,汪太太笑容满面,那样子竟比曼珺出嫁时还要高兴欣慰,不知道的一点也不疑心她不是曼云的亲娘。 伯荪虽然是在职的交通次长,也算地位显赫,到底跟篆钦相比,差得远了。况且当今政要巨富,倒有不少与篆钦私交甚好。就是如今越闹声势越大的广东革命军,篆钦也有一些关系。他如今和这样的人物分庭抗礼,心里自然很是得意。 席间,篆钦说道:“总统府本来要出公府音乐队的,我觉得我已不在政府供职,名不正言不顺,总不好真的受用,便辞谢不受了。但是我自然不敢委屈了令千金,令找了一队俄国人,水平也是极好的,他们的领队原是沙俄的皇室,虽然逃亡至此,但是我觉得他的体面,也不在公府乐队之下了,亲家公看如何呢?” 伯荪连连点头,说道:“何总长办事,自然是极妥帖的。不过婚礼当天请警察厅派人净道开路,倒是可以的,这事我已经跟警厅打过招呼了。” 篆钦笑道:“既然是亲家公的意思,那就这样做吧。” 双方商定了一些细节,过了两天,篆钦又在家里宴请了证婚人介绍人。舜卿在国外学金融,到底国人不觉得这是文人,但是新妇的学问却是很多人都交口夸赞的。篆钦请的证婚人自然是学界很有些威望的校长,送走了证婚人,汪太太便请了裁缝来,专程派去男女傧相家里量体裁衣。这四个傧相,还有一对情侣,就是佩卿和燕人,令两个,一个是慧瑛的堂妹慧珍,一个是仲秋的弟弟寄秋。都是漂漂亮亮的年轻人,叫人看了心里就欢喜。 婚礼那天,车队从何家出发,沿途有警察厅巡长和一队共二十四个警察前后开路,由舜卿坐着马车过来,两边自有人维持秩序,不肯叫街上的人向前。一路来到汪府,早就围满了人。汪府也装饰得极为气派热闹,听见马蹄声和汽车声,此时女傧相都已经在汪府集齐,曼云穿着银白的嫁衣,周身只有脖子上挂着一串钻石项链,缤纷闪烁,因她不喜欢现下时兴的头饰,便自己做主戴了一顶茉莉花制的花冠,拉出三尺长的珍珠纱,越发显得美丽清纯。外面汽车声想起,慧珍和佩卿便搀扶着曼云出去。曼云早见惯了新式旧式的婚礼,应付起来也是绰绰有余,但是面上也还要有一般新妇的羞涩神气。 一出门,先看见舜卿,一身雪白的西服,衬得神采奕奕。他见曼云出来,便鞠了三躬,向曼云伸出手来。曼云由着舜卿拉着手,上了马车,一路往六国饭店去。 再看六国饭店,也是极为热闹,能容纳几百人的跳舞厅此时全部装饰成了礼厅的样子,正北面的墙上交叉挂着两面“五族共和”的国旗。堂上摆着长长的礼案,上面摆着结婚证书,印盒,手花等,两边排开,陈列着亲友送来的礼品。 舜卿和曼云一进来,现在休息室休息了,到了时间便出来,在众人的见证下盖了印,由证婚人致了颂词。接着便是主婚人,因为伯荪不敢僭越,便请着篆钦致辞。篆钦是做过外交的人,演说很是了得,引着观众一阵阵的掌声。演说一结束,便由篆钦倡导着开始摄像留念,又是一阵忙碌。 之后由俄国乐师指挥着,开始演奏文明结婚曲,奏了两首曲子,便开始奏舞曲。两边摆着长桌,上面放着葡萄酒,汽水,各式的冷菜热菜,众人捧着高脚酒杯,穿梭着交谈。一些年轻爱热闹的,正聚在舞厅跳舞,过了好一阵,曼云换了件水红绣花的旗袍,和舜卿下了舞池,跳了一支曲子。众人都给他们腾出地方,待一曲结束,都围着鼓掌。跳罢了舞,舜卿便拉着曼云进了休息室。曼云穿的衣服并不算厚,还是觉得周身发热,脸上发红。 舜卿抓着曼云的手笑道:“我们竟是真的结为夫妻了吗?” 曼云知道他多少有些不敢相信,就是自己,也觉得人生在世,沧海桑田,不能预料的。便笑道:“你又贫嘴,我们费着这么大的周张,还能是为着什么呢?” 舜卿只不说话,抓着曼云的手放在脸上。这时就听见有人说道:“不得了了,这还没有入洞房,就这般亲热了!” 曼云一抬头,竟是曼珺带着一队人马,闹哄哄地过来。佩卿作为女傧相,应该从中转圜的,但是她心疼自己哥哥为着曼云受了太多波折,因此也想恶作剧一番,叫曼云也为难一下。慧珍倒是想帮忙,只是这些人里,她只于何家的人相熟,那边的人也不认识几个,不好意思多说话。 舜卿笑道:“二小姐真是最爱玩闹的,此时更少不得你。” 曼珺笑着说道:“你们郎情妾意,我们却没什么乐子了!”众人嚷嚷着要曼云做恋爱报告,曼云少不得站起身,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得很,我这个人笨嘴拙舌,最不会演说了,要我说岂不是要闹笑话?” 曼珺本事为了寻乐子来的,见曼云为难,自然也要摆出娘家jiejie的样子来,说道:“是呀,我们三小姐是个腼腆的人,在学校也不常演说。今天是文明婚礼,自然不好做这个的,难道你们做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