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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就算真的有关又如何?你都在本宫身边待这般久了,也该将我的大吉大利沾染去些。上回冬至日不就是么,吃到铜钱的人,注定是福星,才不会是煞星。” 虞清梧大拇指腹轻抚过他眼睑,瞧闻澄枫这幅眼睫扑朔颤动、眸中水光盈盈的模样,她总有一种少年下一秒就会掉下眼泪的错觉。 她踮起脚尖,抬手将轩窗推开。 半轮弦月垂挂柳梢头,繁星点点如银白缎带点缀夜幕。她朝天空指了指,示意闻澄枫往星芒最璀璨的北边看。 “在南越呢,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善良的人死后,会变成天上一颗星星,她从喧嚣人间去到了缥缈天宫,在遥不可及的九重天上,眺望尘世中的每一个人。” “兴许,那颗最亮的星就是你的母后,她正瞧着你,定然希望你能快些从伤痛中走出来,放手去做男子汉大丈夫真正该做的事。” 闻澄枫目光注视着星河灿烂良久,点了点头,逐渐从痛去至亲的悲恸情绪中抽离出来,视线便缓慢落在了长公主的纤柔玉指上,回味耳畔如兰呼吸,和每一句细腻温柔话语。 做男子汉大丈夫真正该做的事…… 对,他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尽快谋划准备。 可…… 闻澄枫转头迎上长公主桃花目中只倒映了漫天璀璨星光和他一人身影,忽而很舍不得,双手环绕过虞清梧腰肢收紧,声音闷闷的:“突然不想回北魏了……” “说什么傻话呢?”虞清梧闻言蓦地失笑,揉了揉他柔软发顶,“我虽身为南越长公主,却也不是盲目自大之人,明白如今南越的国力不可与北魏相比。为了求和停战,禁卫军也许明日一早便会来寻你,带你北上。” “行礼可收拾好了?” 闻澄枫埋首在她臂弯里点头:“嗯,都收拾好了。” 一个小包袱里,装了长公主给他买的所有衣裳,还有长公主送给他的福袋铃铛,和冬至饺子吃到的那枚铜钱。 他是被南越从战场上俘虏的,来时除却满身血迹什么都没有,按理说,离去时本也该轻松无物。 可他偏偏遇到了长公主,关心他、照顾他、毫无保留地真心待他。长公主是他在南越唯一的留恋,不对,如今母后崩逝了,长公主依然是他在这个世间最大的留恋。 他暂时还无法带走长公主,是以只能带走所有沾染过她气息的东西。 在两人下次见面之前,好让他睹物思人,聊作想念。 虞清梧又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天色挺晚了,早些睡。明日你还要赶路,得养足精神。” 闻澄枫却不舍得松开她,心中百味杂陈,反反复复地犹豫要不要告诉长公主自己的计划。毕竟这般大的事,无论如何长公主都该有知情权的,可与此同时,闻澄枫也在害怕。 倘若他说了,依照长公主的脾性,定又会如同那日在缙云行宫中,皱眉吼他一句吃错药了。然后再劝他收手,适可而止便罢了,不许拿万万将士的性命开玩笑诸如此类的话。 可覆水难收,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走,就必须把长公主也带走。 除非计划失败,否则决不停手。 闻澄枫不想在离别之际和她闹出分歧矛盾,于是解释坦白的话在喉咙滚过几遍,最终咽下。 或许是因为明天就要离开,少年胆子比任何时候都大,逾越仰头,用自己的发顶蹭了蹭虞清梧的下巴。 他小声央求:“长公主可不可以陪我睡。”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有歧义,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长公主可不可以多陪我一会儿,等我睡着了再走。” “好。”虞清梧立马就答应了。 这晚,她守在闻澄枫榻边,借着浅白月光,用目光细细描摹少年俊朗容颜。 那垂挂的纤长眼睫遮挡左边眼睑下朱红小痣,和睡着的人一样安静乖生。虞清梧瞧着,无端生出nongnong的不舍。 到底是她养了小半年的少年,文韬武略、郎其绝艳,要说完全没有半点情意是不可能的。但明日之后,此去一别,她和闻澄枫应是永不会再相见了。 少年会在不远的将来称帝,君临天下。而她尚且躲不过和永定伯家小公子的荒唐婚约,这自然得抗争。但更重要的,是在南越国破家亡之前逃离临安,隐姓埋名,自此做一个普通人。 如是想着,手指下意识伸出去。 山眉海目、薄唇挺鼻,凌空描摹着他精致的五官,似是要这样印刻入脑海深处。 手指越压越低…… 在距离细密睫毛咫尺之距的刹那,虞清梧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才慌忙收回手。 听着少年愈渐平稳的呼吸,放轻脚步离开。 * 五月仲夏,姹紫嫣红纷纷零落碾作尘,芭蕉浓绿映纱窗。 日长惹得人倦乏,虞清梧慵懒斜倚贵妃榻,桌案摆有冰镇荔枝艳丽绯红的果皮外裹挟薄薄水珠,她信手从碟中捻起一粒,心不在焉地剥起皮。 算算时日,距离闻澄枫回到北魏军营已经一月有余。这段时日内,魏军并没有鸣金收兵,反而势如破竹又攻占了南越几座城池,大有乘胜追击之势。 对此,越帝勃然震怒,在朝堂上痛骂魏军出尔反尔。南越分明已经按照北魏提出的要求,将闻澄枫护送归还,魏军却公然违背约定,得了好处不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