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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厌世状元郎(穿书) 第24节

    “回去抄《闺范》,”吉彦手指西厢大喝:“现在就回去抄。”

    东耳房里,吉安听着外头的动静,手里把玩着娘刚送来的小木珮。辨不明木珮的木质,拿在手里很实在。表层光滑,正面刻着山岩孤松。反面有书:惟上智与下愚者不移。

    这木珮是楚陌的。吉安指腹轻轻捻过遒劲的孤松,凹凸的纹理条条分明,在述着孤寂与清傲。

    楚陌的身影倒在脑海,她与之静处。瑞凤有神,眸底无波。面上有情,似真似假。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莫名地觉得,楚陌与这木珮上的孤松很契合。

    孤寂且清傲。

    傍晚,村里才将吉家逼婚陕东解元爷的事传开,几个捕头就进村抓了杨二婆。

    一石惊起千层浪,四处打听,方知是吉家报的官。原吉二家小闺女是被人推下后河口的。

    要说是旁人,大家还会怀疑两分。但凶手是杨二婆,就没人有话了。实在是这杨二婆,从来就看不得别人家日子好过。

    再者,当年她可是一心想将自个闺女嫁给吉二,结果被吉孟氏一口回绝了。近日吉家又出了个举人,她那心里能好受吗?

    杨二婆也是个窝里横的主,在牢里,官差吓唬两句,还没上刑,就全撂了。将尾随吉家小娃到后河口,把人抱下河岸放到石台上,再一脚蹬下去的经过详详细细地交代了。

    说来也可笑,杨二婆被关的次日,她的两个媳妇就挎着满满两大篮子鸡蛋上了吉家门。

    赔礼道歉后,知道吉家小娃无大碍就高高兴兴地相伴去镇上赶集了。有杨二婆这一茬,村里也没人再说吉安,嘴全放在杨二婆会不会被砍头的事上。

    范州府楚田镇镇东田源街口过去,是一座三进的宅院。午后,院内门户多紧闭,静悄悄的。周老管家走过西阎长廊,穿石拱门入内院。行了半刻,到绯云院外坐着。

    少爷回来了,腰间的小木珮不见了,去了一趟宏盛堂,就来了绯云院。

    老太爷让他看着点。

    此刻绯云院正屋堂中狼藉一片,尽是杯盏碎片、残花破叶。鹿眼妇人双手撑着梨花木桌,半张着干涸的唇口大喘粗气,怒目瞪着坐在对面怡然喝着茶的少年。

    “你你还真是随了你父亲,尽爱下河里救人。”

    久不出声的楚陌,闻言弯唇,抬眼回视他娘。一场火让她不复昔日美貌,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眼睫秃了再没长出来。烫枯了的发,也舍不得剪。新长出来的缺乏光泽,其中还掺着几根银丝。

    现在他瞧她顺眼多了。

    “你说错了,我与父亲不同,与你倒是一般。”

    妇人看不得他的笑,伸手扇去:“逆子。”

    楚陌可不会忍她,脚下蹬桌腿,将人后推:“气恼什么?十九年前,你在桐州府香榭河上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吗?此回我也是自愿跳下河。不过我爹不是,他是被人推下去救你的。”

    太爷早将当年经过告知他了。

    一个卑微韩家旁支女想截人姻缘,可惜错估了人心。骆斌云又不傻,他有高门女作配,岂会为点眉来眼去就自毁大好前途?

    “你”

    那事是她心头愈合不了的伤疤,妇人一把抓起手边盛满茶的白瓷杯砸去,吼道:“我不管你是不是自愿,都不许娶那个田家女。你若实在喜欢,她可以做妾。但你的大妇只能是津州府骆氏三房嫡女,骆温婷。”

    她哪来的底气?

    楚陌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趣闻:“津州骆氏哈哈”眸底如寒窟,看着支着身子摇摇欲坠的韩氏,久久才歇了笑,“我娶骆斌云的嫡女?”

    妇人梗着脖颈,掷地有声:“对,你必须娶。”

    慢慢站起,楚陌背手踱步:“韩氏,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吗?”十五年了,他沉默了十五年。如今乡试已考完,算计着时日,若韩氏年前丧,他守孝二十七月。

    嗯,正好可以赶在下回会试前成亲。成完亲,他就可以带着吉安一道去京城赶考。

    什什么?妇人心不自觉地收缩,两眼盯着忽变得不太一样了的少年,吞咽着口水,等着他说话。

    “昌平九年初冬,桐州府韩家嫡长房长孙娶亲,骆斌云携礼来贺。那会我爹随太爷去了辽边挑马驹,你等不及他们回来,就带上我往桐州府。”

    韩氏脚底生寒,十指紧扣桌面,当年事在脑中浮现。

    楚陌从她身旁踱过,侧首笑之:“才到桐州府,我就病了,上吐下泻,还发起烧热,昏昏沉沉。”回过身,嘴凑到她耳边轻语,“你与骆斌云可喜欢我的床了。”

    双目大睁,韩氏腿软,眼珠一点一点向右看向楚陌,他竟在嘚瑟。他他不是她儿子,青嘴獠牙是是来索命的死鬼。

    楚陌抬手,指轻轻刮过韩氏不再光滑的面颊:“这就怕了?胆子这般小,当年怎么敢做出联合jian夫,绞杀亲夫的事儿?”又凑近稍稍,“还当着儿子的面。”

    舌头翘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韩氏惊恐地全身都在抖,盯着楚陌,大颗的泪珠子滚落眼眶。

    瞧她这样,楚陌笑得灿烂:“不着片缕地杀人,杀完人还接着做之前没做完的事。直到尽兴了,才开始想怎么处理我爹的尸身。”指点在她嘴边,“那个时候,小小的我缩在我爹怀里,紧紧地闭着眼睛。”

    韩氏两眼上翻,楚陌一把捏住她的后颈,不让她晕,蓦然寒了脸,一字一字地喃道:“我记事就是从你拿着骆斌云的玉带,套上我爹脖颈的那一刻起。”

    “不不是的。”后颈的剧痛终于让韩氏找回了声音,想摇首否认,但颈后的那只手不允许。

    “我给我爹守灵,你哭得伤心欲绝。一直看着的我,懵里懵懂地意识到娘有两副面孔。”楚陌悠悠地说:“多少个夜里,你的手掐上我的脖颈,试着用力。可惜了,你太怕我太爷。也不怪,那个时候的骆斌云身上还没一官半职。”

    韩氏哭泣,黏腻的口水溢出嘴角:“陌哥,没有,娘没有。”

    “你没有什么?”楚陌嗤笑:“你没有通jian,还是没有杀夫?”

    “你不懂,楚家家大业大,早就惹人眼了,娘娘那么做是逼不得已啊。”韩氏怕了,她也是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并不认识眼前人。忍了十五年,他竟忍了十五年。突然想到什么,神情僵冻。

    楚陌半阖着眼:“你对骆斌云还真是情真意切,他没了,你就拿亲子去填骆家嫡三房,另附上我楚家的万贯家财。

    不过儿子还是要谢谢您。要不是您瘾那么大,儿子也不能得偿所愿。”骆斌云才调任到齐州府不足两年,她就要去寒因寺还愿。

    还什么愿?

    韩氏还真从未叫他失望过。没有她,骆斌云又怎会只带两名亲信离知州府,隐秘行踪“下察民情”。

    她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楚家家大业大,早惹了人眼,而太爷又老了。

    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

    第32章 来了

    “去年的寒因寺”

    韩氏勒大眼, 满是不敢置信,垂在身侧的手颤动着,猛然抬起去推身旁人。楚陌松手退之。韩氏扑空, 刹不住势摔到在地,下巴磕在楚陌的脚尖前。

    “信那封手书, 是你是你对不对?”

    楚陌立在那不动,吹了吹之前捏韩氏后颈的指, 一脸无辜地问道:“什么信?”

    “一定是你。”韩氏双手撑地,奋力返过身,双腿蹬地急急退离, 双目被恐惧填满:“你你你把云骆斌云弄哪去了?他是朝朝廷命官。百官之首张仲张大人是是他的亲舅舅。”

    “娘,”楚陌蹙眉, 摆出一副茫然样:“您在说什么?骆斌云是谁啊?”凝目做思考, 两息后试探性地问道:“齐州府那个失踪了的知州?那您可不能乱说, 儿子可从未与之接触过。您认识?”

    他越是这样,韩氏越是怕,牙颤得牙根都疼。见楚陌抬腿, 她失声尖叫:“啊啊不要过来,”手紧抱头,两腿混乱地蹬地,“不要过来求你了”

    还信呢?楚陌笑之, 潭黟县那场大火把不该留着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韩氏还是太天真了。转身移步到榻边,慢条斯理地打开榻几上的黄梨木长条盒子, 从中取出一支宁神香。

    当年爹丧在外,太爷悲恸欲绝。若不是顾忌他,才不会装病认了。没法子呀,骆斌云那时虽还是一介布衣, 但其背后站着的是津州府骆氏,还有时任吏部右侍郎的张仲。

    与人妻通jian,又草菅人命。这样的丑事恶事,骆斌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说予旁人。太爷要的是他与韩氏将事烂在肚里。

    民不与官斗。

    为了让骆斌云安心,太爷不但留着韩氏,还要表现出一副楚家愧对她的样儿,之后又将管家权给她,不惜养了桐州韩氏四年。

    如此,楚家才相安无事到今日。

    楚陌将香点着,来到香案处,将它插到香炉中。看着香烟袅袅而上,他神色平淡。不过这些年,太爷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先是让人携金银四处置业,江南、宁南、陕东等等,专挑文风强盛的州府。

    在书院、县学附近买地,建小院。买不到地,就买宅子,全部用于出租。各地管事留意学子,一边聚集消息,一边挑资质优越品行上佳的贫寒士子,暗里资助。

    于太爷来说,他会读书是个意外。用太爷的话讲,楚家往上数七代,没出一个读书人。昌平二十二年,他考中秀才,太爷带他私见了济崇府知州马骞。那位是楚家资助的第一个士子。

    十五年了,楚家早已非过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楚田镇的楚就是他楚家的“楚”。韩氏还想着在他跟前说一不二?她就没意识到自己能活到今天,是因骆斌云。

    现在骆斌云都没了,留着她也无用了。

    轻吐一口气,转过身,楚陌左手至玉带下,指勾了个空,蓦然笑之。他忘了,孤木珮已经赠人了。

    韩氏心头愈发缩紧,像是被只手抓握,心怦怦狂跳难以抑制。这是去年那场大火落下的心悸,仰脸张大嘴喘息,试图平稳心绪。

    见她脸上血色退尽,楚陌抬手覆上心头:“娘,看你活得这般艰难,儿子心疼极了,”耷拉下一双剑眉苦丧着脸,幽幽道,“该怎么好呢?”

    “呕嗷,”韩氏干呕,胳膊肘支立不住,摊躺在地,头一仰一仰地抽着气,两眼里瞳孔渐大。

    甜腻宁人的香气弥漫开来,填满屋。

    楚陌展颜,看着韩氏呼吸渐平稳,双手背到后反身面朝紧闭着的门,不带一丝情绪地说:“你无需在意我定下的是哪家闺秀,”稍侧首后瞥,“反正你也活不到我娶亲的那一天。”

    “你你目无法纪。”韩氏急抽几口气,又道:“无无法无天。”

    “这不能怪我。”楚陌笑着走向门:“我都是跟你这个亲娘学的。”出了门,见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心情又好了两分。

    绯云院外,周老管家正打着盹,一阵小风从旁过,立马睁开眼,见那小冤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赶紧出声:“我这么大个人在此,您没看到吗?”他也不想想是谁帮他处理了绯云院里的那几只蛆虫。

    楚陌停下脚,回头问道:“迅爷爷,您把人送哪去了?”

    “西云矿山。”周老管家吹胡子瞪眼:“奴才没个奴才的样子,大奶奶都病成这样了,他们竟还敢把烦心的事传入她耳里。养着添乱吗?”

    津州府来信,是从他这透出去的。他就坐等着绯云院寻太爷要信,借此发作。那几个可是一点没叫他久等。

    闻言,楚陌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的去处,”回头继续走,“让刘大姨、张嫂过来伺候我娘,她心悸的毛病又犯了。”

    “好,”周老管家抄起手,目送着人离开。老太爷拿钥匙去库房了,看来小少爷是有了着落。好事好事,回头看绯云院,讽刺一笑。

    回到自己的三知院,楚陌见正房门大敞着,脚下不由得快了两分。堂室里,一身着银灰棉袍的苍发老者坐在榻上,其就是楚家的当家人,楚镇中。粗粝的手指轻敲着榻几,左手放在一只不大的方正红木盒上。

    “太爷,”楚陌跨入屋:“您怎这么快就来了?”

    楚镇中没好气地瞪了曾孙一眼:“老夫又不是要搬库房。”他就去寻摸几件上得台面的东西,能费多少工夫?

    “虽说不是下聘,但头回见你媳妇,老夫也不能马虎。你过来瞧瞧,看这些行不行?”

    周老钱早跟他透过了,那闺女品貌十分出众,性子良善,行事也从容。一家子读书人,屋里干净。这就最好,他们楚家是伺候不起第二个“韩氏”了。

    楚陌看着他太爷将红木盒子搬到榻几上,不由得挑起眉,好像还挺沉的。

    楚镇中抬眼又瞪曾孙,双手按在盒上:“你没把韩氏气死吧?”为这小东西,他十几年来是cao碎了心。

    昌平九年冬,他把他和韩氏从桐州府带回来。原是想将人养在身边,他亲自看护。未料这小东西却死活不愿,见天地跟着韩氏。害得他担心受怕了一整年,后来还是周老钱主意正,说送他去学堂。

    上了学,懂事快。总算把他一点一点掰正了路子。可路子是正了,性子却越来越往偏里走,怎么扭都扭不过来。别瞧小东西在他跟前,说啥啥好,这都是给他脸面装的。

    不错眼地盯了十几载,终于长大成人了。原以为他可以歇口气,不想去年冬这狼崽子竟算了,楚老给自己顺了顺气,不跟他气。

    狼崽子年纪轻轻的,身健体壮,他可比不得。万一被气出个好歹,吃苦的还是自个。

    “没,”楚陌拨开太爷按在盒上的两手,掀起盖子:“我这正要定亲,她可死不得。”

    看到盒中躺着两方端砚、一块他拳头大小的鸽子血,几对“粗犷”的龙凤金镯、金项圈。拿起也不用掂,全是实心的。一尊玉观音有他巴掌大,还有三块羊脂玉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