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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画面飞逝,像是五彩的墨汁被搅乱成一团,让人目眩。朝灵鹿在谢迟注视的目光下,伸手触摸那乱境,他勾着嘴角,眸中却落下了泪。 “我想去看看枳眠,让他不要再纨绔放浪,要稳重点、精进点……以后没我管教了,也不能任性而为。” “可我从没想过……”朝灵鹿声音沙哑,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再见他却是这样的场面。 血色的台上,扭曲狞笑的刽子手,剖心断骨的利刃。 “我的胞弟,走狗斗鸡,碌碌无为。他们说像这般无用的废物,根本抵不上成就一名绝世大能……剜心断骨,我那纨绔般的弟弟却是没吭一声。” 他们举着沾血的刀,笑着问他:“你恨你那个哥哥吗?若不是因为他,你们也不必落到这种地步。” 朝灵鹿已是泪流满面,他笑着哽咽道:“枳眠说,不恨,我哥从来没错,错的是你们……” 他从没想过,从来和他不对付的胞弟,在受尽折磨濒死的最后时刻,依旧在护着他。 “我恨死我自己了。”朝灵鹿眸中蕴起血色的戾气,他一字一顿地说着,像是嚼碎了谁的骨血一般,“哪怕枳眠再如何,他也是我的弟弟,是我的亲人,凭什么……” 他几乎哽咽不能语:“凭什么他的命,就抵不上所谓的一把灵器?” 幻境中,那把沾血的屠刀终于没入了朝枳眠的胸膛,鲜血顺着台沿淅沥地落下,像极了台上少年湮灭了光亮的眸中,还未流尽的血泪。 朝灵鹿眸中的泪也霎时崩落。 剖心的利刃终于撕开他的一切伪装。 他似乎正在遭受极端的痛苦,捂着发疼的胸膛,终是不堪重负地弯下了腰。 “谁都不知道……”朝灵鹿眸中赤红一片,他咬牙恨道,“迟微笛里有我的灵智。”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屠杀我的族人,残害我的胞弟!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叶师兄为我讨公道,在佛殿被生生钉入三寸的定魂钉……” 他已是泪流满面,几欲开口,却哽咽到近乎失语,淡色的唇剧烈颤抖着,始终说不出下一句话。 “可那时候,他们都在殿外啊……” 我最尊敬的师尊,我以命相护的同门。 那时候,他们都在殿外啊。 ——————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那是人啊!是活生生的人!” 剑修闯入了染血的佛殿,幼小的孩童早已失了气息,倒在其中。他们苍白着脸,紧闭双目,身旁的金盏里却晃晃荡荡地漾开了铁锈般的血色。 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骇然地瞪大了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间地狱。 “叶深,你怎么来了!”余巍长老失声叫喊着。 叶深却是一剑扬开阻碍,他趁众人尚未反应之时,冲上献宝台,一把夺来了如祭品般被供奉的迟微笛。 “灵鹿是为了你们才死的,你们却用迟微笛,去寻他的血亲,屠杀殆尽……狼心狗肺,十恶不赦!”剑修眸中是愤恨与悲恸,他站在高台下,绝望地扫视过那一张张沾血的面孔。 “叶深!”他的师尊哆嗦着唇,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你不懂,灵器有多重要……虽然我们对不起灵鹿,对不起朝氏一族,可我们并不存私心!只是牺牲小部分的凡人,就能拯救更多人!” “这是有意义的!其他的罪孽就让我们背负吧!” 老者振臂高呼,身旁众人也纷纷颔首,眼含热泪,佛门的长老更是悲叹地拨下一颗佛珠。 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却还自命崇高,他们竟认为自己在做一件举世无双的善事…… 何其恶心,何其荒诞! “天道何存,天理何在!”叶深眸中落泪,字字泣血。 他用颤抖的手紧紧握住赤玉般的迟微笛,像是攥紧了一颗被生生剖出的心。 殷红的血落下来,迟微笛浴在温热的血中,终于染上了一丝似人的温度。 “叶深,把迟微笛放下!”平日和蔼的师尊冲他失态地嘶吼。 “叶施主,莫做傻事……”佛门长老垂眸叹了声佛号。 “叶深……” “叶明义!” 仿佛无数魑魅在他身边伸出瘦骨嶙峋的鬼爪,他们嘴旁还残留着无辜者的血迹,却又在狰狞地渴求着新的食物。 叶深一手握着剑,一手攥着迟微笛。他环顾四周,见着那些熟悉又极其陌生的面孔,听着他们的劝诫或威胁,眸中的茫然被绝望替代,最后化为一种更深的决绝。 无路可去,便不去。 天理难寻,便以身明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身后巨大的金身佛像之上,神佛依旧慈眉善目,敛眸笑望着人间荒诞事。 叶深终于笑了起来,悲戚又决绝。像是濒死困兽的最后一搏,他举起了右手。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却邪剑霎时崩断。剑修自毁本命之剑,即修为尽毁,经脉皆断。 而他左手中,那只浑身浴血的迟微笛身,缓缓闪起明灭的亮光。 那是与灵器结同心死契的法咒。 叶深做出了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抉择——弃剑夺笛。 他们要用朝灵鹿的血脉牵引,来一一寻到朝氏族人,叶深便只能用最残酷的方法,将迟微笛收归自己所有,绝了这条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