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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麦淡淡道:“天宝三年,你示意同兴赌坊孙家,挑选一名容色出众的少年,以赌博诱之,骗入大皇子府。” “然当时燕京适合的少年并不多,孙家家主挑挑拣拣,最终在城南梧桐巷里选中了一户人家。” “那不过是一户普通民户,做些小买卖,家中只父母以及儿女四人,没有任何依靠,选中之后,孙家便动作了。” “起先,孙家诱骗少年之父赌博,欠下巨额债务之后,少年一家只得卖房卖身,一家成了奴仆。即便如此,孙家也没有放过他们,少年到手,其父无用,自当要死。其母妹卖入窑楼,依旧可以大把赚银子,简直是一举两得。” 随着苏青麦的话,李灿不自觉颤抖起来。 苏青麦叹息一声:“我就是那个少年,大殿下贵人多忘事,当年在大皇子府如何折磨我的,不过几年就忘了。” 李灿脊背发麻,头脑发晕,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昨日深夜,在大殿之上,天宝帝说他不配为人君,为的 就是当年这件事。 当时他喜好男色荒yin无道的消息传出,天宝帝对他一下子冷淡下来,不仅没有放松精神,反而让上书房教习严加管教。 当时他便觉事有不对,便直接把那少年赶去后院,让其自生自灭。 他以为…… 苏青麦淡淡笑了一声,声音好似淬了毒,让人不寒而栗。 “大殿下是不是以为,我早就死了?” “哪能啊,我们这种贱民命硬得很,无论如何都不肯死的。” 李灿结结巴巴:“你……” 苏青麦垂下眼眸,不再看他,只说:“我舍不得死啊,我爹娘死得那么惨,我meimei还在窑楼里挣扎,你说我舍不舍得死?再说……” 苏青麦声音微扬:“再说,杀父仇人还没死,我可不甘心。” 李灿脸色骤变。 到了现在,他若是还听不出苏青麦是何意,那他也苟活不到今天。 “你为我出谋划策,难道就是为了此刻?” 苏青麦道:“大殿下还不算笨。” “你可知,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每次听你说话,每次看到你的脸,我都想直接用刀捅死你,让你血流殆尽,在痛苦中慢慢死去,但是我后来一想……” “让你这么死,真是便宜你了。” 苏青麦阴森森笑起来:“怎么样,身陷囹圄的滋味好受吗?我的大殿下?” 李灿深吸口气,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从一开始,从这一切的最初,所有事情都是错误的。 因为他所信赖的这个人,从心底里,就没想让他赢。 一开始他就输了,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永无翻身之日。 李灿只觉得心口剧痛,他咳嗽一声,一口热血喷了出来,血腥气扑面而来。 从胃到心,从身到骨,无一不痛,无一不烫。 李灿缓缓倒地,他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在昨日之前,他都想不到,这个对自己低眉顺眼,一直忠心耿耿的见龙先生,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让他抄家灭族的结局去的。 李灿不说话,苏青麦却不肯罢休。 他道:“大殿下,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到底是如何办到的吗?” 他如此问,李灿却不答。 苏青麦笑了,自顾自说:“其实一开始我是 不敢的,我在殿下您面前还没那么大的脸面,做事都要小心翼翼,直到后来,那几个先生都死了,才终于轮到我。” “我当时想,真好啊,真好,”苏青麦抬起他妩媚的凤目,看向李灿,“他们都很蠢,而你更蠢,最后留在你身边的,是我这个对你满怀恨意的仇敌,你说好不好?” 李灿又一口血吐出来,靠在铁栅前起不了身:“你不要说了。” 苏青麦摇了摇头:“这些话我攒了二十年,怎么能不让我说呢?” “我等啊等,盼了又盼,终于等到了机会,两年之前,有两个蠢货寻到了韩陆和花田,正巧我在,当然要替大殿下分忧。” “你不知道吧,我是故意杀的人,杀了之后把又亲自把他们埋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就是为了有一日能被人发现,”苏青麦道,“我当时特别庆幸,跟我一起去杀人抛尸的是薛招那个从来不动脑子的莽夫。” “只可惜,刑部也有你的人,直接跟你通风报信,让你提前清除障碍,把人家清廉忠诚的谢侍郎谋害而死。” 这是苏青麦第一次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动手,虽然随后失败了,但是做过的事,无辜者所蒙受的冤情,永远不会消失。 它们一点一滴镌刻在幸存者的心尖上。 “那一次失败,我怕你看出疏漏,便立即蛰伏下来,待到今岁,终于又让我等到了时机,这一次,我不想再畏首畏尾了。” “我meimei好不容易摆脱了红招楼,好不容易拥有了自由身,但你依旧不放过她,这么多年,你们那些龌龊事她一个字都没往外面说过,但她依旧要死。” “我唯一的,仅剩的亲人,就这么被你们毒杀而死,死在了陌生的街巷里。” “而你,竟然还让我去收尾。” 苏青麦大笑出声,声音却没有一丝喜意,只有嗜血的悲凉。 “她死了,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苏青麦声音很轻,一字一句扎进李灿心坎上,“所以我给皋陶司留下一个礼物,一具最适合的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