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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玄 第189节

    队正耳濡目染,还曾亲手执行,用到藤蛮和山蛮身上驾轻就熟。

    两部首领被带出来,死死盯着对方,眼睛一眨不眨,如同锁定猎物。在队正许可之后,两人同时大喝一声,握拳冲向对方,浑似两头斗兽。

    两人身高马大,在蛮人中鹤立鸡群。在搏斗时不遗余力,拳拳到rou。重拳落在身上砰砰作响,几乎能砸碎骨头。

    几个来回,两人脸上挂彩,身上多出不少淤青拳印。

    队正观察部民,发现大多抬起头,紧张关注场中胜负。在己方首领踉跄倒地时,控制不住发出大呼,望向对面,表情中满是愤怒。

    队正达到目的,命卒伍去场内拉开两人,停止这场搏斗。

    “胜负已分。”

    山蛮首领技高一筹,将藤蛮首领击倒在地。趁对方没能爬起来,曲起膝盖,狠狠压住对方脊背。如果队正不叫停,很可能会压碎藤蛮首领的脊椎,使其当场瘫痪。

    “你随我来。”

    队正令山蛮首领跟上自己,其余的蛮人被聚到一起,由卒伍带入大营。

    藤蛮首领从地上爬起身,盯着远去的山蛮首领,狠狠啐出一口血沫,还吐出一颗被打掉的牙齿。

    此仇早晚要报!

    藤蛮首领不恨队正,却对山蛮首领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啖其血食其rou。

    猎物不会怨恨猎手,只会感到畏惧。在藤蛮首领眼中,北安国大军就是猎人,他和部民身为猎物,落在对方手中没什么需要怨恨。山蛮首领和他地位相当,从他手中抢走好处,会让他牢牢记在心里,迟早要报复回去。

    山蛮和藤蛮被被带入大营,遇见迎面走来的巡逻队伍,都是大气不敢喘。

    经过一片竖起的木架,发现十名林卒被吊在上面,仿佛一个个血葫芦。被这一幕惊吓,藤蛮山蛮无不寒毛倒竖,不约而同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一眼。

    两名中大夫负责询问,奈何手段用尽,鞭子都打折两根,始终没问出多少有用的消息。面对空白的竹简,两人眉头紧锁,不知该如何向公子交代。

    史官言录走出帐篷,径直来到两名中大夫跟前,将一张绢递了过去。

    他本来不想插手,实在被吵得心烦。提笔难以落字,工作效率太低,令他无法忍受。

    “照此做。”言录言简意赅。

    一名中大夫展开绢布,从头至尾看过一遍,当场倒吸一口凉气。将手中绢递给同僚,数息后,对方的表现别无二致。

    言录达成目的,朝两人颔首,转身回到帐篷。

    两名中大夫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庆幸言氏专出史官,若非如此,各国不知会有多少令人心寒胆战的酷吏。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史官出手,自然是非同凡响。

    林卒之前铁骨铮铮,打折鞭子也不开口。这此没能坚持半个时辰,绢上的手段没用到一半,一个个就熬不住,开始鬼哭狼嚎,争相要求招供。

    中大夫朝卒伍示意,后者分批放倒木架,解开架上的绳子。林卒被放到地上,缓过一口气,再被带到一旁询问。

    “说。”

    为防林卒串供,两名中大夫分开记录。事后将录下的口供仔细核对,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整理到一起,亲自送到大帐。

    赵颢刚刚放飞信鸽,目送圆滚滚的灰影消失在云后。

    中大夫联袂前来,恰好遇见赵颢归帐。

    三人进入大帐,中大夫拱手行礼,送上整理好的供词。

    “不负公子之命。”

    酷刑之下,林卒几近崩溃。不想继续遭受折磨,全都老实招供,问什么答什么,没一人敢继续嘴硬,更不敢遮遮掩掩胡编乱造。

    问出林卒的军职,中大夫重点记录前方城池及各城布防。

    林卒乃三军精锐,对南幽国境内各城了如指掌。尤其是大氏族的城池,有人专门潜伏其中,对城池规模、城内驻军以及物资储备全是一清二楚。

    关于南都城,林卒也知之甚详。

    据几人口述,此乃掌控下军的氏族密令,要求他们分散各处搜集情报,特别是各家大氏族,必须掌握得清清楚楚,不能有任何疏漏。

    这些情报有何用处,林卒有所猜测,却不能宣之于口。不想舍弃财富地位,不想全家被诛,必要老实从命,强压下好奇心,完成卿下达的每一道命令。

    林卒成为俘虏,酷刑之下全部招供,情报落入赵颢手中。

    掌控下军的卿辛苦多年,依靠林卒搜集大量情报,还没用到实处,全给北安国大军做了嫁衣。

    “过河之后,前行百里有大片私田,属三家氏族,一年能种稻三季。”

    大军远征,本该重点关注城防,中大夫有些走偏,军情之外,几次提及南幽国的粮食产量,语气中充满羡慕。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过粮食能种三季,更没想过亩产能超过三百斤。

    南北交通不便,导致信息不畅,加上南幽国刻意隐瞒,严禁粮种流出国,世人仅知南方种稻,亩产较丰,从不知能富裕到如此地步。

    难怪南幽侯和氏族敢随意造作,闹得国内乌烟瘴气。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手握三季丰产,底子厚得超出想象,造作起来自然全无顾忌,从上到下有恃无恐。

    中大夫异常羡慕。

    如果北安国有类似条件,三军数量能翻上一番,各家私军也将猛增。氏族无需担心养不起军队,国人也能完全脱产,放心去战场上撒欢,去草原上放浪。反观南幽国,手握财富密码,没想到对外开拓,一直窝里横,吵闹起来没完没了,白白浪费丰厚资源。

    中大夫实在气不顺,恨不能大军马上开拔,狠狠教训这群无能之辈。

    关于三季稻,赵颢曾听郅玄提过。

    在草原新城时,郅玄看到开荒进度,不只一次感叹种粮不易。

    他试过多种方法,从改进农具到深耕堆肥,再到改良粮种,专为提高粮食产量。

    深耕堆肥颇有成效,农具在全国推广,起到不小的作用。改良粮种始终没有进展,巫医多番尝试,一直收效甚微。

    每当这时,郅玄就会想起南方的稻米。

    “双季稻,三季稻,亩产最低也有两三百斤。”

    在后世人眼中,这样的亩产量完全不够看。但对亩产不到两百斤的北方各国而言,这样的产量足以让国君氏族们赤红双眼。

    粮食的诱惑实在太大,赵颢难得感到好奇,问得十分仔细。

    郅玄没有隐瞒,谈性大发,从改良粮种开始说起,中间提到南幽国禁止粮种流出,他派人南下搜寻一无所获,碰巧得知南幽国有三季稻,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粮产如此之丰!”

    那一刻的赵颢无比震惊。若非知道郅玄不会虚言,更不会无的放矢,八成会认为对方在说笑。如今看到中大夫的反应,赵颢回忆当日,仍能清晰记起加速的心跳,嗡嗡作响的耳畔。

    如果他有这样的粮种,如果北安国有这样的粮食产量,如果……

    多种设想闪过脑海,从那一天起,赵颢就坚定了挥师南下的决心。

    南幽国几次挑衅,北安国上下群情激愤,出兵是迟早的事情。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在南幽国朝堂还想着装鸵鸟,想着能拖延一时是一时,异想天开到以为北安国会被磨得没脾气时,公子颢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举挥师南下。

    中大夫走出大帐,几名上大夫正迎面走来。

    “如何?”一名上大夫问道。

    “知十五城布防,公子有意三日后开拔。”中大夫面带喜色,清楚对方想问什么,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听闻此言,上大夫脚步顿住。想到很快就能收割战功,不由得现出笑容,眼中异彩连连。

    雨一直下个不停,河流水位连日暴涨,眼看将要没过河岸。

    役夫和奴隶冒雨赶工,在匠人的组织下捆扎竹筏,大批投入河内。

    短短几天时间,长宽相近的竹筏挤满河流中段,密集排列,犹如水上浮桥。

    河岸边打下成排木桩,以前用来系马,如今缠绕一圈圈绳索,绳索另一端连接竹筏。绳子三股拧在一起,在雨水中绷紧,确保竹筏不会被水流冲走。

    一艘竹筏被推入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匠人抹去脸上的雨水,大声道:“继续!”

    役夫和奴隶打着赤膊,双脚和小腿裹满泥浆,口中发出响亮的号子,压过头顶的雷鸣。

    轰!

    两艘竹筏入水,船头先是一沉,随即高高扬起,二度落向水面,砸起白色的浪花,荡开层层波纹。

    有鱼群逆流而上,身躯浮出水面,接二连三撞上竹筏,发出一阵阵钝响。

    发现鱼群,匠人立即吹响木哨。

    役夫和奴隶配合默契,快速解开木桩上的绳索,合力开始拖动。

    竹筏在河面飘散,随水流起伏,陆续横亘在河心,形成一道道水坝。

    鱼群被阻拦,接连从水中跃起,试图从上方跳过。

    役夫和卒伍跳到竹筏上,有的举起鱼叉,有的撒开渔网。大鱼接连出水,每条都有手臂长短,力气极大。被抛到河岸上,不断摆动鱼身甩动鱼尾。

    收获巨大,众人喜笑颜开。

    河中水浪逐渐平静,大鱼被捞得七七八八,役夫和奴隶开始收手,陆续拖走竹筏,放余下的小鱼离去。

    众人回营后,厨已架起大锅,向锅内倒入清水。

    帮厨看到带回的大鱼,顿时眼前一亮,也不去往河边,直接在营内清理干净,将鱼rou斩成大块,交给厨烹制。

    享用过郅玄宴上的鱼汤,北安国氏族都是念念不忘,在国内掀起吃鱼风潮。

    上有所好,下必执行。

    仰赖西原侯大方,不介意妙法外传,大军中的厨都掌握烹鱼的方法,做出的鱼汤十分鲜美,鱼rou没有任何腥味。

    水开始沸腾,鱼rou在水中翻滚,很快变得晶莹雪白。

    厨向锅内放入调料,拿起长柄木勺慢慢翻搅。香味迅速飘散,路过的甲士卒伍忍不住吸着鼻子,期盼晚饭时间快点到来。

    藤蛮和南蛮被关押在一处,由十多名强壮的奴隶看守。等到大军开拔,他们将同奴隶一起干活,主要负责推车。谁敢不从或者偷懒必会受到惩罚,最轻也是挨鞭子。

    山蛮首领不在该处。

    他战胜藤蛮首领,获得为大军引路的机会。在大军出发后,他将带路穿过前方密林,避开最危险的河段。

    自进到营内,他就被安置在向导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