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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陆湛看着南一,到底还是开口,郑重地问道:“南一,你真的相信自己就是柳清生吗?” 南一和云舒初到泗水县地界就遇上柳晗被刺杀,救下人以后,便教薛景深和思兄心切的柳晗认下,甚至在没有验证之时,便答应了将柳晗替换了回来。 陆湛想要弄清楚南一这样做的初衷到底是为了什么? 闻言,南一轻笑了起来。 显然他猜出了陆湛的顾虑,不就是担心他明知自己不是而非要冒认,是贪恋权势来的,到头要伤了小丫头的心罢了。 可是南一扪心自问,打从看到柳晗的第一眼起,他心里就油然而生出一种熟悉感,若不是血浓于水,又怎会有那种仿佛镌刻于骨血之中的亲切。即便是抛开这些不提,单看二人的七八相像的长相,便是这半年里和柳晗时不时就见面的泗水县百姓都分辨不出来。 即便前尘往事在记忆里仍旧是模糊的一片,但南一的心底里对于自己和柳晗的兄妹关系却是持肯定态度的。 于是,在陆湛审视的目光注视下,南一坦然一笑,缓缓开口道:“日后还是唤在下柳昀,或者柳清生罢。” 他看过泗水县这些年的卷宗,也从小丫头的口中对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就如自己对这个地方记忆深刻一般,此地虽只是小小的一方荒僻县城,但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人心也的确叵测得很。 他不知道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是怎样坚持下来的,甚至还将县城大小冗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但既然他回来了,哪怕没有记忆,都应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也得更谨慎地行事,不能教人钻了他们兄妹身份的空子对小丫头不利。 面前的青年笑容温和,眉眼之间流露出的坚定之色,教陆湛仿佛再一次看见了御前红人柳尚书的意气风发。陆湛的凤眼里染上真切的笑意,站起身,走到青年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郑重的道:“柳昀,柳清生。” “世子也不必心存疑虑,”柳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亦是无奈一笑,这才坦言道,“虽不能完全忆起,但对于你们说的,我并非没有半点儿印象。” 云舒说了,他现在的状况比起前面数月大有起色,而这一切都归功于遇见了柳晗等人。云舒还说,他颅内的血块已经消解得七七八八了,继续配合她的扎针疗法,只要假以时日,就能想起所有被遗忘的事来。 “世子现在该告诉在下,今日究竟是为何而来的吧?”柳昀看着桌上的茶水点心问陆湛,而不等对方答话,便又立即补充道,“如果是对在下的身份有所疑虑,想来前两日世子就不会答应合作,还放任在下住进这府里。” 他只是失忆,又不是变成了傻子。 陆湛这眼巴巴赖在柳家的架势,实在像极了白河镇的牛阿郎。 牛阿郎是谁? 那原是白河镇出了名的有钱少爷,也是白河镇出了名的痴心人,为了心上人钱秀秀干尽了不要脸皮的事儿。牛家和钱家做着同一行绸缎生意,钱家是几代富贵,而牛家是才白手起家,钱员外瞧不上牛老板满身市井气,两家斗的是不可开交,但偏生牛阿郎和钱秀秀心心相印,互生了情愫。两家人得知后,牛老爹倒还好,巴不得自家儿子将死对头的掌上明珠娶回来,好气一气那钱员外,但后者是眼睛一瞪胡子一吹,关了女儿,打了阿郎。若换了旁人,面对这般棒打鸳鸯,少不得闹将起来。但那牛阿郎却剑走偏锋,钱员外不教他见心上人,他也不对着干,改了策略,每日定时定点地蹲守钱员外。 钱员外去绸缎庄,他跟着,钱员外去喝酒,他跟着,钱员外去垂钓,他跟着……若不是进不了钱家大门,只怕钱员外吃饭睡觉,这牛阿郎都要跟着。 后来钱员外被他缠得身心俱疲,有心松口,就问他所为何来,可这牛阿郎偏偏又拗不过弯,竟只顾左右而言他,说什么自己和钱员外志趣相投,愣是差点儿没把一段翁婿缘作成了忘年交。 想起这些,柳昀笑了笑,对陆湛道:“皎皎不愿见你,你纵是再喝几锅热汤也见不着的。” 见陆湛挑眉,柳昀道:“即便是记不起从前,但皎皎是我的meimei。” 这两日的相处,或许是骨rou血亲间生来如此,柳昀轻易地就将柳晗的脾性摸了个透彻。 陆湛道:“她是在生我的气。” “生气?” 柳昀问起缘故,陆湛没想着瞒他,一一说了,柳昀却笑着摇了摇头。 陆湛既然是留书离开,便也不算得是不辞而别,即便真的不辞而别,若只是不相干的人,柳晗又何至于生气?教他瞧着小丫头这两天的心事,不像是生气,倒更像是小女儿家心里闹着别扭。 不过这些,柳昀并不打算与陆湛说。 陆知远是柳清生的至交好友,但惦记至交的亲meimei,这其中不厚道的可不是他。 而陆湛费劲口舌说了半晌,柳昀却只给他回应了一个“嗯”字就再没有了下文,他不由道:“我已经赔罪了。” 柳昀也不点破,只道:“你既已当面赔过不是,这事儿自当是揭了过去,皎皎不是小气之人,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如果真的能将此事风轻云淡地揭过去,陆湛也不会眼巴巴的守在花厅里一碗接一碗地喝热汤了。 总不能柳昀回来了,就教他和柳晗彻底生分,两不相见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