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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眠,你两手血孽,活该天上地下皆是孤家寡人!” “最好这一辈子,生不得快活,死不得好死!” 第45章 为累赘 驾马离去时,心府满戚戚。 春容垂首,眼帘前,祝眠一双手正拉着缰绳,策马带她前行。他们留下一匹马给谢华君,余下的路皆要同乘一骑。 谢华君的悲戚之词笼住她的双耳,回荡不绝。 两手血孽。 她覆上祝眠的手,掌背寒意瞬时冷了她的掌心。凛若冰霜。她一向知道,他是个杀手,沾染人命无数,甚至初见那日,他就在她面前行凶伤人。她不是满不在意,而是一贯听闻江湖中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皆是常事。 祝眠反握着她的手,懒洋洋道:“早知便给你带个炉子暖手。” “或许就不该带着我。”她缩回手,“不带着我,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围追堵截,你就不会误了行程。”若是祝眠一人赶路,行程定然不会如此缓慢。 祝眠一笑置之:“我的行踪向来和我的刀一样值钱。” “可他们都会觉得,带着我这样一个累赘,很好杀你。”她出奇地平静,仿佛往日坐在枯坐禅床前,一页一页翻过那些早已滚瓜烂熟的书卷,“若无我拖累,这样的人会少很多。你就不会受伤。” “常在刀光剑影间走动,哪有不受伤的。”祝眠漫不经心,停了马,扶稳春容后翻身下马,牵着绳缓缓前行。 春容莫名:“怎么了?” “林中太闹腾。” 他们在树林间穿梭,脚下走得是樵夫踩出的小路。已经入冬,万籁俱寂的时节,候鸟迁徙,走兽冬眠,林中不该如此热闹。除非有人闯入山林,搅醒了那些沉睡静寂的飞禽走兽。寻常樵夫猎户闹不出这样的动静。 “祝眠。” 她伸手拉过缰绳,强行停下马。 祝眠回头望着她,神情疑惑。 马上马下,二人对望。 如果有人在林间埋伏,她离开后,祝眠孤身一人定能安然脱身。她如是想着,心一横,翻身下马,一言不发踏上来路。她将马留给祝眠,但愿他能速速脱身。她无暇去想自己的去路如何,倘若有人身死,又何谈去路?刀光剑影在她眼前闪烁不停,金戈之音在她耳畔如雷奔鸣。她怕了。怕再看到他受伤。 马儿在原地踏了几踏,祝眠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略觉苦闷。 林间一声尖哨音,由远及近,破空而来。 二人同时听到,她慌忙回头,只见一支羽箭破风冲来。 风动,叶落。 刀光闪过。 眨眼间,祝眠已拦在她身前,羽箭被他斩断,弹向两侧。 “铁指夫人的箭,果真非同一般。”祝眠扬声笑道,随后推了推春容,让她到远处躲避。 她知道铁指夫人姜弦,百步穿杨的技艺。多年前,姜弦与四君山庄少庄主成婚,却没有如同那些丧失姓名的女子一般,成为人们口中的四君山庄少夫人,便是因为她这一双手,和手中的弓箭。人们都说,如果谁能接下铁指夫人的箭,江湖中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姜弦的丈夫,兰溪的长兄,名唤兰泽。 五年前,兰泽死于兰庭寿宴。七个月后,姜弦诞下遗腹子,同时封弓,再不涉江湖事。此为江湖女子心中一桩憾事。 今日姜弦重启弓箭,来杀祝眠。 无需猜测,春容便已知晓其来意。心中亦有了因果。五年前兰泽之死,大约又是祝眠所为。谢华君的叱骂声骤然在她耳畔响起,“两手血孽”,当真如此。 多少妻离子散,多少家破人亡,尽出于他手,怎能责怪对方趁他带有累赘而来截杀? 一名身披缟素的女子自林中缓缓行来,她手持长弓,背负箭篓,身后有着数十名持剑弟子,皆是腰缠白绫。四君山庄授剑,这些都是四君山庄的弟子,追随他们少庄主的妻子前来复仇。 姜弦手中的弓亦缠着白布,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食指、中指这三根手指,如同传言那般,缠着绷带。她手中的弓有一石重,寻常男子都难拉开,可她却能瞬息发箭,且百发百中。 “我不会伤你。你一个柔弱姑娘,何必跟着亡命天涯的杀手过活。你走吧。”姜弦第一句话却是对春容说的。 祝眠奇道:“有我在,你如何能伤得到她?” “大言不惭。”姜弦举起白弓,顷刻间搭箭上弦,“我这一生,只空过一箭,便是五年前那箭。今日箭下,必取你性命。” “你出一箭,我断一箭,你的箭有用完的时候,到那时,你又如何来挡我的刀呢?” 春容站在树旁,看着举箭瞄准的姜弦,心中忐忑难安。 “一试便知。”姜弦瞥一眼旁侧春容,松弦出箭。 羽箭直奔祝眠而去。瞬息之间,第二箭、第三箭接连追上。 祝眠持刀劈斩,连断数箭,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的周边已全是断箭。且无论他转向何方,姜弦的箭总能指准他的胸口,仿佛有根长线,将他与箭紧紧绑在一起。 春容扶着树干,目不转睛望着比拼的二人。 那数十名四君山庄的弟子手握长剑,避在远处,严阵以待,却没有半分插手的意思。 局面焦灼,令春容捏了把汗。 她将目光转向姜弦,看着她背后箭篓,其中羽箭一支一支减少,很快便只余下寥寥数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