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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刀,需常用常磨,才能免于生锈卷刃。他荒废了这些年,难得动弹一次,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磨一磨刃。 他从稻草堆中坐起身。 破庙歇脚四人注意到动静,齐齐望来。其中两人警惕地扶上兵器,一高一矮。一人做饭搅汤,块头不小。还有一人手捧书卷,书册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喂,你是这儿的乞丐?”搅汤人说,“算你走运,待会儿给你盛一碗汤。” 他不回答,只问:“沈丛何时到宁州。” 四人互相示意,愈发警惕。 读书人问:“阁下是江湖人?” 他仍不答,再问:“沈丛何时到宁州。” 矮子脾气臭些,抽刀向前,骂咧咧道:“臭乞丐听不懂人话吗?” 读书人压低手中书卷,露出鼻梁上横着的一道长疤,两眼笑弯弯道:“这位兄台,我们是前几日偶然听闻沈盟主擒获惊鸿客,正要押往宁州。至于何时出发,何时抵达,却是答不上来。” 没有确切消息,便没有用处。祝眠缩回干草间,不再理会他们。 矮子直冲过来,他抬眼一瞥,不偏不躲,袖着手换个姿势倚墙半躺。矮子手中刀直直落在他身侧,只差三分就能削掉他的耳朵。见刀势被轻易避开,矮子只当他是赶巧走运,但心里难免有些膈应,于是不再动刀,抬脚狠狠踹在他身上。见他仍无反应,又揪起衣领将他拖到火堆旁。 火焰熊熊,照得他满面通红。 读书人道:“他只是不大礼貌,你怎能动粗?” 搅汤人冷冷笑道:“汤好了。这么冷的天,给他喝碗汤暖暖吧。” 矮子心领神会,当即盛出热汤,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昂起头。“给你喝碗热汤暖身子。”矮子边笑边将热汤碗送到他的嘴边。滚水冒着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无心与人争执斗武。 可惜,江湖中总有一些活不耐烦的人。 他出手弹击矮子手腕,眨眼间就将汤碗夺入手中,向前一泼,矮子立时捧面哀嚎。随后他轻跃起身,连踹两脚,将矮子踹翻在地。高个连忙拔刀,刀刃刚露一分,便被他出手按回鞘中。再一转眼,刀已易主,高个儿被一掌击出半丈远,撞上身后墙壁。搅汤人拎起带火木棍袭来,他下意识抽刀,刚握住刀柄便觉不适,蹙眉将刀连鞘一同楔进地里,徒手擒住搅汤人,把人脑袋压在汤锅上方一寸处。 “兄台何必大动肝火。”读书人身子向后仰了些许,讪讪笑道,“在下代他们三人向兄台赔个不是。还望兄台高抬贵手,留下他们性命。” 祝眠松开擒制搅汤人的手。 猛然被释放开,搅汤人身子下沉,眼看脑袋要埋进沸水,慌张地伸手按在汤锅边缘。汤锅亦是guntang,他哀嚎一声松手翻躺在一侧。汤锅即将坠地,读书人的书离了手,托着汤锅稳稳落入火堆,汤水未洒分毫,书册却付之一炬。 好一手卸力功夫。 但仅此而已。 祝眠回到墙角,将矮子留下的刀踢回矮子身旁,自己再度躺在干草间,合上眼睛。 赵春娘藏在神像后,听着这场闹剧终了,不免摇头。若是从前,解决这几个不入流的蟊贼,何须如此麻烦。 “多谢兄台宽宏大量。”读书人起身礼后,自报家门,“在下素书杨蕴,不知兄台如何称呼?”虽未得回应,杨蕴仍不觉尴尬,反倒继续说:“兄台武功高强,在下此行是往银州城下聘,愿出酬劳,请兄台出山。” 祝眠抬了抬眼,没有答话。 杨蕴不急不恼,取出银钱散与余下三人,将人遣去。另外三人刚一离去,赵春娘便持刀现身,立在杨蕴身后,用刀身轻拍他的肩膀。杨蕴转身看来,鼻梁横着的一刀长疤微动,赵春娘看过之后,便是了然。 杨蕴近年也算小有名气,原因就这脸上这道疤痕。他在岭北对江菱雨一见钟情,想要求娶,后被兰溪一剑斩下面上疤痕。有阵子,茶楼酒肆间尽是这件事的传言,说什么的都有。她听了几耳朵,隐约有个印象,看到这道疤时方才忆起。 “沈丛抓到沈掠光,那方羡鱼可有消息?”赵春娘在火堆边上坐下,刀立于身前,抬眼看着杨蕴。 杨蕴稍作思忖,约么猜出一二,便凑到赵春娘跟前礼道:“在下道听途说一二,不知详情。但听说宁州谢公子曾在银州城现身,女侠若想知道详情,不妨往银州城去。” 赵春娘嗤笑一声:“得了。我们明日启程去银州。你想跟着便跟着,不管吃喝。” 次日,杨蕴早早醒来烧水煮汤,三人吃过早餐后一齐出发。 赵春娘与祝眠话都不多,一路上只听杨蕴絮叨。废话虽多,但也透出不少消息。譬如他此番前往银州,乃是贼心不死,去找江菱雨下聘。至于原因,则是他前些时日听闻江菱雨与兰溪闹掰,离开岭北后,说是到了银州城。 腊月二十九傍晚,三人身披风雪抵达银州城。 赵春娘熟门熟路找到间废弃院落,用刀身推平积雪,清出一人坐的位置,守在门前休息。祝眠袖着手,踢开门前烂草席,进破屋里与其中的乞丐们挤挤睡下。杨蕴见状,左右一看,再看天色,只得钻进屋内,捡起烂草席掩了掩门,和祝眠挤在一块儿歇着。 除夕清晨,天微微亮,满屋子乞丐一窝蜂涌出破院。赵春娘被sao乱扰醒,抓住一人粗略问过,得知银州城中有位善人将在卯时末施粥布善,接济穷苦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