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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迟疑了片刻,说:“既是你师尊设下的幻境……” “那就好破了。”面具之下,韩雪绍唇边有了不甚明显的笑意,她说道,“他给我设过二百六十种不同的幻境,我破过二百五十六种,只要他在水镜周围设下的不是剩下的那四种幻境就好。不过,即使是那四种也无妨,只要水镜不干涉此事,我有自信比严流更快脱困。” 她没料到,事情竟然比想象中发展得更顺利。 不过,纵使如此,韩雪绍也没有掉以轻心,因为她知道,水镜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浑浊的潮水向两岸推搡而去,拍打在鲜红的内壁上,溅起星星点点的浪花,细碎的泡沫在水面上浮动,远远看去,好像蜉蝣之类的生物编织成了一张网,静静等待猎物的失足。 韩雪绍继续前行着,用真气撕裂眼前的一切事物,一路畅通无阻,来去自如。 阴森的白骨被碾作灰烬,溅起纷纷扬扬的粉尘,浮在浑浊的水面上。在严流低声说了个“来了”之后,地藏海内的海潮开始沸腾,韩雪绍那宛如利刃一般势不可挡的真气,被那股热浪烤得绵软,四散奔逃。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变得沉重,逐渐向下沉去。 即使身体正在被胃液溶解着,皮rou缓缓地剥落,也不见韩雪绍露出惊慌的神色。 放眼一看,原本站在不远处的严流已经不见踪影,她暗想,严流的那一句“来了”,大约是为了还她一开始引路的人情。不过,即使严流不说,韩雪绍也知道,她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落入了水镜的幻象,对水镜而言,她们这些修真者其实与网中的猎物没什么两样。 法宝也是要汲取天地灵气的,修炼的方法和修真者差不多,第一种是自己修炼,这种方法往往很长时间才能见效;而第二种方法,则是吞噬修真者的真气,直接将其占为己有。 所以,在途径那些化作白骨的修真者时,严流偶尔会停下脚步看一看有没有适合用来炼器的材料,而韩雪绍却是从未停留。她知道,谢贪欢早就把那些东西剥下来喂给水镜了。 要是让谢贪欢知道,自己处心积虑圈养的法宝竟被龙祁捡去了,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低头一看,浑浊的水面上,歪歪斜斜地倒映出她的相貌:七窍流出黑血,皮rou下陷,红颜在呲呲的刺耳声响中被逐渐腐蚀成一具枯骨。常人见到这幅场景,恐怕会吓得半死,然后就会剧烈地挣扎起来,却正巧中了水镜的计,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最终被吞噬殆尽。 韩雪绍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毕竟,她早就经历过更恐怖的事情了,也不差这一个。 依照原作中所说的,每个人在幻象中看到的东西各有不同,意志坚定的,很有可能会借此契机突破心魔,意志不坚定的,很有可能就此陷入癫狂。而龙祁,毫无疑问,他就是前面那种人。他原本就对自己的出身耿耿于怀,祖辈几代皆是平民,无一修真者,即使他修炼到了现在这个境界,仍有许多人为之诟病,久而久之,连他也对自己的出身难以启齿了。 然后,这一次劫难,让龙祁真正突破了心魔,毫无保留地接受了自己的过去。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韩雪绍冷着一张脸,如此想到。 潮水将她往更深处拖拽,直到视线彻底被浑浊的胃液所覆盖,于是刺痛感随之而来。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褪去,显出苍白的颜色,空荡荡的一片,目光所及,望不见尽头。什么水镜,什么地藏海,似乎都离她很遥远,是完全沾不上边的事情。 面具不知道在何时消失了,落下来的液体滴在她的脸上,顺着眼角滑到下颚,韩雪绍抬手擦去面上的液体,仔细一看,是黏稠的血液,隐隐透着黑色,从她指缝中淌进袖口。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如同倾盆大雨,狠狠地砸下来,很快就将她淋得透彻。 韩雪绍面色不改,抬头望去。果然,顶上爬满了奇形怪状的死尸,有男有女,或怨恨,或愤怒,或恐惧,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在于,它们的致命伤都是由真气所造成的。 更进一步来说,是由韩雪绍的真气造成的。 “一个紫阶法宝,只有这样的技俩吗?”韩雪绍眼神冷然,轻轻地一叹,没有避开那些一拥而上的死尸,而是如此说道,“你莫非觉得,我会惧怕这些本就死在我手中的人吗?” 话音落地。在第一个死尸的手指触碰到她衣角的时候,她侧身避开,凌冽的真气在一瞬间炸开,只听得几声闷响,再低头看时,只看得见一地的血rou,好似揉得发皱的红绒布。 凡人修仙,本是逆天而行。 走到这一步的修真者,没有哪个清清白白,都是踩着累累尸骸,碾过血rou走出来的。 在这个弱rou强食的修真界,善心没有半点好处,只会将你的机缘拱手让给旁人。 除非——除非你的实力强到足以成为你的利刃与后盾,那到时,随便做什么都无所谓。 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应该是锦华尊者沈安世了。 韩雪绍翻过手腕,真气倾泻而出,犹如狂风过境,将所有血rou骨骸都搅碎,眼前的幻象发出“喀嚓”一声,渐渐有了裂痕,从缝隙中透进暗沉混沌的光芒,倒映出境外的世界。 她记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声名赫赫的叔父时,正是在这样天色阴沉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