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物
山林里起了风,枝条在夜风中轻晃,车里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透过车窗看出去影影卓卓的。 秦天低头趴在车里寻找防身武器,伸手拉开了副驾前的抽屉,里面装满了各种饼干零食,他伸手进去一顿扒拉,末了在抽屉最里面摸出一把瑞士军刀,他无奈叹气。 “尽带些没用的,你是来这里郊游的吗?” 大头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这不怕路上饿了嘛?” 说完,他趴在副驾椅背上冲着刘富贵和之遥说:“你们要饿了就拿着,什么口味都有。” 秦天把军刀扔给大头:“还有什么能防身的没?” 大头一把抓住飞过来的军刀揣进衣兜里,细细想了想。 “后备箱里有个工具箱,有扳手啥的。” 秦天一听赶忙下车,脚刚落地就踩到了一片松软,层层叠叠的干枯野草走上两步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快步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果然有一个黑色的工具箱,从里面翻出了一把扳手,在手里掂了掂,倒是有点份量,在这种荒郊野外也不能讲究太多,根本找不到什么更趁手的工具了。 秦天关上后备箱又绕回去,站在驾驶座这一边,冲着后排的大头说:“咱们这就走吧?” 大头点了点头,下车走到秦天身边。 刘富贵和之遥都探出头来,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都知道此去凶险,那伙人可是带着枪呢,不过不去所有人心中都不会安宁,把一个女孩子独自留在那地方一个人面对,也实在说不过去。 “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要不我们也跟你们俩一起去吧!” 秦天默默抬头看了看远处:“人多未必好办事!” 大头回头看了看刘富贵,又看了看之遥,非常赞同:“确实!” 剩下这两位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车里,不拖后腿就很不错了。 之遥很不爽,翻了翻白眼:“大方脸,你什么意思?” 大头笑笑:“这不是为你们的安全考虑嘛,我们去就行了,你们在后方做支援。” 秦天补充:“我们找到江离后会尽快回来,如果天亮我们还没回来,你们赶紧开车走人,我们会想办法跟你们汇合。” 一场逃亡让几个人身份不同、目的不一的年轻人有了并肩作战的情谊,面对险境虽然有片刻的胆怯犹豫,但大方向还是要共进退。 刘富贵和之遥千叮咛万嘱咐,原本瑟缩在刘富贵怀里的包子还没从江离离开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会儿大概是觉察出了秦天和刘富贵又要走,泪眼汪汪呜呜直吭叽。 大头哭笑不得的薅了包子一把:“怎么回事儿,跟哭丧似的。” 之遥一听脸色就变了:“赶紧呸呸呸!” 非逼着大头呸呸呸几声才满意。 秦天和大头借着微弱的天光,在刘富贵和之遥目送的眼光中,沿着车轮碾压过的车轮印走到来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向着事发地走去,耳畔只有鞋底子踩在碎石子上的咯吱声。 走了好一会儿,大头突然回头说:“咱俩这样像不像在漳坪的时候。” 确实,莫名有点像。 两人大约走了半个来小时,就看到了路边停着两辆熟悉的车,秦□□着大头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小心一点。 两人猫着腰一点点靠近,探头探脑趴到窗户看了看,车里没人,两人抬头朝着高处的山上往上去,只见半山腰上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应该是都上了山。 大头拍了拍秦天的后背:“咱们这就上山?” 秦天盯着车子看了看,突然神秘一笑:“等等,我先送他们一份礼物!” 大头满脑子的问号:“礼物?” 秦天说完朝大头伸了伸手:“把刀给我一下!” 大头从衣兜里掏出来扔给秦天,秦天接住就蹲在侧边照着后车轮就划了几刀,划完一辆车又移到另一辆,cao作完他快步走到大头身边。 “走,上山!” 林间很静,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和脚下枯枝的断裂的声音。 他们故意在稍微离了点距离的地方上山,虽然还是早春时节,但林子里树木茂密,一棵棵枇杷树密密簇簇长在一起,往年成熟的果子落在地上又在树下生出高矮不一的一片小树苗,层层遮盖掩映连微弱的天光都透不下分毫,要是没有一点光亮,那只能在林子里横冲直撞了。 还好大头带着那个从秦天那里顺来的打火机,他小心翼翼打燃,火光不大,刚好能照亮两步以内的距离。 他们快步朝着山上去,走了大概十来分钟,突然听到一种奇异的声音,像是蛇吐信子时发出的嘶嘶声。 大头一下子汗毛就竖起来了: “什么声音?咱不会是进到蛇窝了吧?” 秦天也觉着声音奇怪,机警地四处望望,发现不远处有东西反光,他立马冲着大头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大头不要出声,紧接着指了指反光的那一处。 大头也瞧出那一处的怪异,于是熄了打火机,轻手轻脚跟着秦天,猫着腰扒开枯枝杂草。 秦天又惊又喜:“是那辆车!” 没错,正是秦天跟丢了的那辆车。 两人趴低了挨过去,嘶嘶的声音更清晰了,像是从车里传出来的,两人在窗口露出眼睛往里看,末了大头大着胆子打燃打火机往里照了照。 “没人!” “看来人也上山了……” “那奇怪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啊?” 大头举着火机照了照车身,火光照到后车门时,两人的瞳孔皆是一震。 “那……那是……什么?”因为恐惧大头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秦天咽了咽口水从大头手里拿过打火机,猫着腰靠过去,细细一看,身上瞬间泛起一片的鸡皮疙瘩。 有黑色物体在蠕动,一条条的像是灵活的虫子,一边蠕动还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听得后背一阵冰凉,秦天打着火机在后座照了照,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后座上布满了蠕动的影子,密密麻麻一片,像是捣毁的蚂蚁窝一样,那些东西一条条攀附在车门和玻璃内测,门上和玻璃上出现了一个个细小的洞口,它们爬出来,跟车门上的汇集在一起。 大头生平最讨厌虫子了,当下受不了,觉得浑身瘙痒,手心脚心发麻,看是看着看着他又觉得不对劲,火光打在那东西身上还能反光。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大头声音又惊又恐。 秦天倒显得镇定很多,他从地上捡拾起一根枯枝,朝着那密密麻麻的东西过去了,用枯枝扒拉,没有实体的物质,一划那东西就像水迹一样。 大头惊呼:“竟然是液体?” 秦天心里也是一阵骇然:“离得远些,千万别碰到这些东西。” 火光扫过去,一些离得近些,明显的瑟缩了一下,不停后退躲避,秦天心中一动,这些东西怕火! 那些东西先是在车门上聚齐,黑压压一片,紧接着融合成一团,慢慢蠕动到地上,像软体动物一般一耸一耸的爬行,挨到地速度就快起来,直奔着山顶而去了。 秦天低声冲着大头喊:“跟上它!” ********* 荆水,第一人民医院。 张少伟昏睡了足足一天一夜,醒来时他妻子刚从门外开门进来,一见他张开了眼睛,急急忙忙就跑到病床旁,摸了摸他的脸,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张少伟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涨热酸疼,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屋里的陈设,知道这里是医院,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我怎么在这里?” 妻子泪眼婆娑:“你不记得了吗?” 张少伟又皱了皱眉,脑中突然火花一闪,响想起了自己找到了骰子的事情,心里一阵激动,他突然兴奋地挪了挪身子,突然一阵剧痛从右侧手臂处传来。 他的脸皱做一团,低声嘶叫了一声,视线随即向右侧手臂看了过去,袖管耷拉在床上,里空空如也。 张少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惊恐地睁大眼睛问看向妻子,因为巨大的冲击,他的嘴唇都开始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我的……我的……胳膊呢?嗯?” 他用左手紧紧拽住妻子的手臂,半个身子挣扎着想要坐起,这一句话一出口,妻子的眼泪就又啪嗒啪嗒掉下来了。 “你不要动,小心扯到了伤口!” 张少伟不管不顾,像是疯了一般,大声吼叫起来:“我问你我的胳膊呢?我的胳膊呢?” 无论妻子怎样轻言细语安慰,张少伟都无法安静下来。 张少伟实在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切,怎么会自己一醒来就缺了一条胳膊呢?一定是个梦!对,一定是个梦! 他一时间接受不了现实,情绪很是激动,又是大喊大叫,又是摔东西,很快就惊动了查房的医生。 医生赶紧给他注射了一些镇定的药品,他才慢慢安静下来,又沉沉睡去。 他的妻子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了,想着给周围亲戚朋友打个电话来劝劝自己的丈夫,结果想了一圈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能让丈夫听话的人总共也没有几个,丈夫的jiejie儿子刚去世,身体和精神都不济,也不好打电话把她叫过来,最近荆水出了一个大案子,他局里的几个老战友都忙的脚打后脑勺了,也不好打电话。 她坐在病床边,声声叹了一口气。 原本她是打算这次回来之后就跟丈夫谈谈离婚的事情,可没想到一下子就遇到这么多事,原本以为两人早已没有情感了,可见他在病床上挣扎的样子,萎缩虚弱,远不像从前那个如钢铁般的男人。 张少伟一直到晚上才醒,这次他醒了很冷静,像是已经在睡梦中接受了自己截肢的事实,他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我住院时穿的那套衣服呢?” 妻子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那衣服都烂了,上面还都是血,已经扔了。” “你扔了?”张少伟突然转头,目光如炬,带着怒气,仿佛要杀人一般。 妻子被看得胸腔一震,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吞吞吐吐说:“怎么……怎么了?” 张少伟语气冷如寒冰利剑:“里面的东西呢?” “里面的东西?我都仔仔细细翻看了,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张少伟一脸怀疑地表情:“怎么可能,里面明明有……” 话说到一半,他看了一眼一脸迷惑的妻子没有接着往下说。 “里面有什么?” “没事了。”张少伟又拧过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他妻子心里一阵难受,他总是那样藏着一肚子的秘密,什么都不愿意多说,总是防着她,不让她知道,而她装着不在乎无所谓,就这样装聋作哑了一辈子。 “你从头给我讲讲,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妻子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从他来安慰jiejie姐夫,再到他去抢救室看小杰,紧接着所有人听到他的惊叫声,她推开门看到的场景,再到他被截肢。 听完妻子的讲述,张少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骰子丢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贯通伤?火烧的痕迹?难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赶紧给所里去给电话,让老刘来一趟。” 妻子看了看他的脸色,犹犹豫豫地说:“荆水出了大案,这会儿应该都在现场,他肯定没办法过来了。” “大案?” “嗯,就南门街往里走的那片棚户区出事了,说是从地下挖到了不少冰冻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