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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灼生春 第66节

    慕湛当机立断的对沈灼说:“夭夭,你慢慢走,我先赶回去。”他们已经在城里了,因为城里道路拥挤,马车走的很慢,还不如自己走快,慕湛想先赶回去。

    沈灼颔首道:“表哥你小心点。”

    慕湛安慰妻子:“没事的,一切有我和岳父。”

    沈灼道:“我不怕。”就慕家和沈家的势力,哪怕京城天塌了也能顶下来,她有什么好怕的?她只担心家里是不是出了问题。

    沈灼等慕湛离开后,头靠在车窗上想着前世京城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名堂来,干脆也不想了,前世那么多事都改变了,她不能再依仗前世的记忆了。

    不过——沈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掀开车帘叫来庭叶:“庭叶你过来。”

    庭叶本来在沈灼后面的马车,听到侍从传话,她下车走进车窗,“姑娘有什么吩咐?”

    沈灼低声对庭叶吩咐了几句,庭叶神色郑重,“我这就是过去问问。”

    慕湛一路赶回去慕家在京城的秘密据点,沈清连女儿新婚那段时间,都没来过慕王府,他和慕仪都是私下联系的,这间别院就是两人偶尔见面的地方。

    对外别院是一户背景清白简单的五丁之家,实则这户人家是慕王府在京城的暗探。

    慕湛赶到别院时候,沈清已经久候多时了,等慕湛进来,他就说:“圣人重病,我马上就要入宫了,这几天可能不会回家,你要谨慎行事。”

    慕湛闻言心中一凛,“还有救吗?”

    沈清摇头道:“不好说,反正你借机行事,如果圣人能废太子是最好,要是不行你也不要急。”

    沈清知道慕家想扶植六皇子上位,如果女儿梦境没出错,圣人应该没有废太子,但这一切都不好说,毕竟女儿梦境中圣人重病是明年,或许今天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沈清凭借多年的官场经验,敏感察觉这件事不同寻常,可能真要变天了。

    慕湛应声道:“父亲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您也要万事小心。”要说危险,岳父处境更危险,毕竟他才是直面一切的人。

    沈清“唔”了一声,“你照顾好夭夭,有事去找你二叔。”说完他起身离去。

    慕湛心中暗想,要是让夭夭听到这话,她肯定要哭了。

    不过还没等沈清离开别院,门口又进来一人,众人先是一惊,随即看清是慕湛的暗卫,这才松了一口气,来人进来后都来不及行礼,张口就对沈清说:“姑娘说纪王妃的事暴露了。”

    慕湛和沈清面面相觑,两人同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第104章 宫乱(一)   圣人去哪里了

    沈灼能比慕湛、沈清更早知道宫里发生的事, 不是她养的探子比两人更厉害,而是她关注的人不同。她自莲娘悔婚那会就在太子府埋下了人手,因她监视的人不是太子妃而是杜承徽, 她的人一直没被发现。

    杜承徽是替太子妃生孩子用的,太子妃在一日, 她就注定是太子妃的影子,她生下的儿女也都养在太子妃身边。她在东宫并不受重视, 也没人在意她身边是否有细作,毕竟她也接触不到太多的秘密。

    沈灼一开始派人去杜承徽身边,是想让她早日把太子和纪王妃私通的丑闻闹出来;后来父亲和慕湛都说要暂时压下此事,她便让人随时注意杜承徽, 一旦有苗头就压下去。

    可沈灼怎么都没想到, 杜承徽没把这事闹出来, 六皇子把这件事闹了出来。这也是太子自己作死,本来这段时间他被圣人逼得太狠, 已经很久没有见纪太妃了。

    可他越压制反弹就越厉害,两人在宫宴上偶尔相遇, 干柴烈火一下燃了起来。六皇子的人本就在密切监视他, 一见他和大白天和女子厮混在一起连忙告诉六皇子。

    六皇子便带了一群兄弟来闹太子, 本来六皇子也不知道跟太子在一起是纪太妃, 只当太子是白昼宣yin, 他带兄弟闹太子的目的也不是抓|jian,而是想让大家知道太子好色,德位不配。

    哪里想到他居然能抓到太子和叔母乱人伦的丑闻?这也算是惊喜了。可谁知道圣人知道这件事后,气血上涌,竟然一句话都没交代地晕厥过去。

    他这一晕厥让大家都慌了手脚,尤其是六皇子, 他本意是想借机废太子,没想让父皇气出病来。大哥现在还是太子,父亲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哥就是最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届时自己处境就危险了。

    因此六皇子一面赶紧请太医令来为父亲救治,一面去找母亲商量,依照两人的想法是要第一时间封锁皇宫,务必不让圣人病重的消息传出。

    两人处理的方法也不算太笨,但是他们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太子,而是跟萧毅合作的太子。萧毅处世干练,又即将成为太子的女婿,太子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

    自己和纪太妃丑闻被圣人发现后,太子第一反应就是联系萧毅,让萧毅来替自己收拾烂摊子。萧毅接到消息后,也来不及计较太子为什么会私通太子妃,而是第一时间让太子联系禁军,让禁军把皇宫围起来,并且将六皇子等人也扣押了下来。

    圣人是被太子气晕的,他本就不喜欢太子,太子和纪太妃做出这种丑事后,圣人想废太子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了。萧毅让太子控制住皇宫,制住六皇子,私心就是想让太子直接越过圣人登基。

    他这想法也没错,只是他低估了圣人身边内侍的忠诚度,高估了太子对宫廷的控制力。在圣人晕厥不到一个时辰,圣人的心腹内侍蒋成便将消息传到了沈清手中。

    蒋成不是沈清在宫中的眼线,他是完全忠于皇帝的,他会向沈清传递消息是因为圣人目前处境危险。谁都没有想到,太子会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压制住六皇子母子,甚至让禁军将整个皇宫都围了起来。

    天家无父子情,尤其是太子本身地位不稳,他肯定比任何人都想让圣人现在就死了。蒋成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向沈清、陆远等人传达了圣人病危消息,想让这些重臣入宫解救圣人。

    因为情况紧急,宫中又被禁军围得严严实实,蒋成传来的消息也很模糊,只说圣人重病垂危,太子让禁军将宫廷封闭,别的事一概没提。蒋成到底只是奴婢,不敢私下泄露皇家丑闻。

    而沈灼的人则是从另一条线得知这消息的,太子和纪太妃厮混时杜承徽也在宫中,后来丑闻爆发,太子妃和杜承徽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

    杜承徽吓傻了,还是杜太子妃当机立断,立刻派人出宫联系萧毅。太子妃和太子关系很好,知道太子很信任萧毅,太子妃本身也很赏识萧毅。

    杜承徽身边的探子就借着这空隙将消息传了出去。她消息传得太快,后面的事都没提。可沈清和慕湛是何等,两条消息并在一起看,两人就猜到了目前宫里的情况。

    沈清眉头紧皱,“你准备怎么办?”

    这对慕湛来说是个机会,但这机会不是这么好拿的,谁也不知道圣人到底还会不会醒过来,如果能醒过来,他们这一次就能将太子和萧毅一压到底;如果醒不过来,他很有可能就是乱臣贼子。

    慕湛说:“我去找何老三,如果出了什么事,就劳父亲多照顾夭夭了。”

    沈清抬头望着慕湛。

    慕湛笑了笑,“父亲放心,我不会丢下夭夭的,就是舍不得她陪我四处奔波,等我稍稍安定,我一定回来接她的。”慕湛说着最后万不得已的打算。

    慕湛和沈清都清楚,两人看似有选择,实则两人都没有退路。不管圣人能不能醒过来,他们都必须要把萧毅压下去,不然慕湛固然有危险,沈家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更别说萧毅和慕湛还有私怨,太子现在登基,萧毅就是有拥立之功的心腹重臣,皇家一直忌讳慕家,但再忌讳也没对慕家出过手,但如果太子登基,他会不会对慕家出手就难说了。

    镇北王府不怕皇室,也随时可以跟皇家翻脸,但慕家不能冠上乱臣贼子的名声,这对他们后续计划非常不利。慕湛起身往外走去,现在情况很紧急,可慕湛心里很冷静,他甚至隐约有些兴奋。

    沈清对慕王府的侍卫说:“等你们世子夫人回来,让她先回沈家。”慕家现在太危险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对他们下手,还是把女儿接回家更安心。

    沈清安顿完女儿,马不停蹄地往宫里赶去,他和陆远默契地在宫外停顿了片刻,沈清压低声音对陆远说:“圣人是因为太子和纪王妃乱人伦而晕厥的。”

    陆远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大吃一惊,他做梦都没想到太子居然会和叔母乱人伦,他不由对太子十分失望,不提他身为一国储君,本该洁身自好,成为臣子表率。

    就算他好色,东宫还缺美女不成?他居然昏庸到在宫里和叔母乱人伦,他这是嫌自己太子之位太稳当了?太子是陆皇后的养子,陆家天然站在太子立场上,可太子这样还是让陆远有些心灰意冷,这样的储君日后能坐稳江山吗?

    沈清继续小声地说:“慕湛已经去联系禁军了,我们要先把圣人救出来。”

    陆远眸光微动,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可沈清已经不说话了,以他和陆远的身份,已经不是劝说可以让他们动摇的,想让陆远倒戈,必须要有足够的利益。

    陆远沉默不语,两人一路往宫中疾行,不出任何意外,两人在宫墙口被禁军拦住了,沈清不紧不慢地拱手对拦住两人的侍卫说:“我等有要事禀告圣人,还请将军代为通传。”

    侍从互视一眼,一人往里面走去,片刻工夫,侍从折回对沈清说:“沈中书、陆仆射,圣人说不见外臣,两位请回吧。”

    沈清道:“梁州大灾,圣人之前有过吩咐,有任何梁州消息都要入宫禀告。”

    侍卫沉声说:“圣人说不见外臣。”

    陆远突然厉声喝道:“到底是圣人不见外臣,还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欺上瞒下?”

    陆远向来笑脸待人,几位文臣高官中就数他脾气最好,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禁军侍卫被吓了一跳,立刻结结巴巴地说:“是圣人说不见外臣。”

    “不见外臣,那可见本王?”苍老的声音响起,众人遁声望去,只见临安王大步朝宫中走来。

    “临安王。”沈清和陆远同时上前行礼,与此同时,另有数位高官匆匆赶来,蒋成不只通知了沈清和陆远两人。

    临安王对两人摆摆手,示意两人不用多礼,而后咄咄逼人地对侍从说:“本王不是外臣,是圣人的亲叔叔,圣人总不会连我这亲叔叔都不见吧?”

    沈清和陆远心中暗暗惊讶,临安王向来不参与任何政务,他怎么会趟这趟浑水?

    临安王过来也是没法子,他这些年借着办寿纳财,得罪了不少人,太子也是其中之一,他甚至屡次在皇家聚会的时候跟圣人告状,说自己敛财太多,有损皇室尊严。

    其实临安王敛财,一半是贪财,一半也是出于圣人授意,他收来的财产泰半是入了圣人私库,可这件事除了自己和圣人外,别人都不知道。

    他仗着有圣人撑腰,从来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现在要是太子上位了,自己日子就难过了,是以六皇子派人通知他后,他犹豫了好一会就赶来了。

    圣人要是醒了,自己还能逍遥一段时间,看在自己救驾有功的份上,他日后说不定也能全身而退。要是自己不来,太子登基,他就是太子第一个要清算的人。

    有了临安王撑腰,朝臣的底气更足了,大家寸步不让地要求宫门侍卫放行,他们要见圣人。

    这些侍卫虽是武人,可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慌了手脚,他们连声厉喝说:“快回去!你们想私闯宫廷不成?”

    除了沈清,没人敢私闯宫廷,这是谋逆的大罪,十恶不赦。沈清也不是不怕,而是他早跟慕家站在一起,表面他是纯臣,实际他早是反贼了。

    沈清毫不畏惧地说:“我要见圣人!如果这是圣人的旨意,我自会跟圣人请罪!”说着他一把推开侍从大步往紫宸宫走去。紫宸宫是圣人的寝殿,也是朝臣唯一可以出入的宫室。

    “沈中书,圣人现在不见任何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名身着盔甲,身量高壮的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到这名男子,一下停住了脚步,这名男子正是圣人心腹、禁军大都督江射柳。这位掌握京城百万禁军,一般情况下,他们如此逼宫,江射柳完全可以将他们都击毙。

    沈清毫不动容:“我说了,我只要见圣人,见了圣人我自会请罪。”沈清心中微沉,他没想到萧毅居然能将江射柳都拉拢了,不过也正常,依照女儿前世的梦境,如果萧毅不拉拢江射柳,他也做不到一步登天。

    江射柳性情冷酷、杀人如麻,如果换个场合,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沈清,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真没这个胆子杀朝廷重臣,毕竟他现在说的是伪诏。

    沈清丝毫不惧江射柳,他能在朝堂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自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诚然今天这事不成功,沈家也不会沦落到底,可沈家百年之内也别想再起来了。

    他甚至连女儿都保不住,为了家族和女儿,沈清也要奋力一搏。沈清眸光微暗,他必须要见到圣人,如果圣人能醒来,那是皆大欢喜;要是醒不来,他们也有别的法子让别人以为圣人醒来了。

    “沈清你放肆!”太子沉着脸从内殿走出,“父亲说不见你就是不见,你还想以下犯上不成?”

    在场众人看到太子从内殿出来,而圣人依然没任何动静,不由心头一沉,他们太清楚太子在圣人心目中的地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太子来代替自己说话的。

    临安王心烦气躁地说:“是圣人不想见我们,还是太子您把圣人关了起来。”

    临安王是遗腹子,他出生时先帝已经登基,圣人又是先帝长子,年纪和圣人差不多大。先帝把这个幼弟当儿子养大,自小娇惯,养成了临安王无法无天的脾气。

    从临安王的封号就可以看出,他虽不是一字王,但他是有实封的,临安就是他的封地,他日子过得比寻常亲王还好。先帝驾崩后,圣人对这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叔叔也尊敬有加。

    尤其后来发现叔叔敛财有道后,叔侄两人更是合作默契地一起坑大臣的钱财。因此临安王脾气一向飞扬跋扈,在圣人面前都不收敛,更别说是在这个一直被圣人打压的太子面前了。

    太子神色阴沉,“放肆!”

    临安王不耐烦道:“陛下,您除了‘放肆’,还会说什么话?”

    临安王这话让太子神色曲扭,“你——”

    他话音还没落,临安王就大声嚷嚷地往圣人寝殿走去,“圣人,我来看您了!”

    太子想去拉临安王,可人被江射柳拉住了,太子气急败坏,“快放开孤。”

    江射柳看着仪态全无的太子,心中暗暗鄙夷,就是乡野村夫都不知道侄子和婶母在一起是乱人伦的,他堂堂太子居然能做出这等丑事!

    临安王快步冲入寝殿,沈清等人紧随其后,大家都以为能看到圣人,却不想寝殿内没有圣人的踪迹,甚至连圣人的心腹蒋成都不在。

    沈清不由眉头直跳,他下意识的觉得不好,他几乎是一收到消息就赶来皇宫了,以太子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将昏迷的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移走。

    要么就是圣人醒了自己离开,要么就是被别人移走,圣人若醒来,为何要离开?他醒了,无论是太子还是六皇子都不可能一手遮天。

    太子看到寝宫空无一人,脸色一下白了,父亲去哪里了?

    沈清瞄了太子一眼,立刻断定他也不知道圣人去哪里了,他不由心中微沉,难道这里还有第三方插手?

    临安王连声追问:“太子,圣人去哪里了?你把圣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