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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外面与我爹娘商议事情呢。”郑盛凌找了个小勺子一口一口喂给她,又忍不住问,“当日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从问机阁回来的时候赵生和药王仙都不见了,你还被打成重伤……倘若不是我们即使发现,师祖又日日夜夜灌输灵力,你只怕真的要丢命了。” 一提到这件事,苏染心头便起怨恨,不小心被呛到,猛然咳了好几声。郑盛凌只得把茶盏放下,给她顺气。 动静传到外面惊动了冼玉,他推门而入,看到苏染呛得满脸苍白、难以呼吸的模样,立刻以真气相催、总算是平顺了她的气息。 “主人……”苏染揪住他的衣角,嘴唇惨白发抖,眼神却格外狠绝,“是、是闻翡。是他——” 话说不了两句,牵动伤口,又不免咳嗽。 “有什么话好好说。”冼玉把她扶回去,又加了个软枕,顿了半晌才道,“我知道是他。” 苏染微微一怔。 冼玉说知道,那便是已经知晓全情了。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何反应,神情讷讷。 “我们从玲珑山回来的当晚,容景也不见了,想必又是他的手法。”冼玉默了片刻,问她,“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到如今,苏染索性坦白,“其实,赵生与药王仙的事情我并不知道,当日我回来时发现山门处有一道禁制,上面有你的气息。那时我不知道你们已经离开,所以传了一只灵鸟过去……” 没想到,就是那只灵鸟惹了祸端。 苏染在山脚下等了片刻,禁制就打开了。她想当然的以为这是主人的旨意,刚带着雪灵芝回到住处,忽然发现赵生和药王仙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立在冼玉寝室门口的一抹熟悉身影。 “您也知道,从前他就不喜欢我,再加上这事明显与他有关,我们俩就吵了起来。”苏染说到此处,一脸懊恼,“我想让他把人还回来,争吵时顺口提了您的名字……” 她说,倘若冼玉回来后发现是你绑架了方净诚的后人,你觉得主人还会不会原谅你? 大约是这句话激怒了闻翡,他脸色瞬间阴沉,只说了一句我不需要他原谅,此后两人便打了起来。苏染修为不比闻翡,自然不敌,只是这次他却像是动了杀心,招招致命,危难之际,苏染用了药王仙留给她的保命法宝,掩藏气息逃走,才捡回了一条命。 说到底,还是她学艺不精,否则也不至于被那个傻逼伤成这样了。 冼玉微微拧眉,“他为何要这么做?” 苏染摇了摇头,这她就不清楚了。 “坏人做事哪里需要什么理由?”顾容景不在,这几日郑盛凌也从冼玉那里多多少少得知了一些实情,他本来对这个什么魔君就没有好感,这下更是厌恶了,“师祖从前疼爱方净诚,说不定他早就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在赵生身上了。” 冼玉敛起眼中神色,“他不会。” 郑盛凌反问:“您怎么知道他不会?我看他说不定也记恨着师父呢。” “……这种事他做得出来,但不会做。” 好歹是他从小养大的弟子,冼玉对闻翡的脾性还算有几分了解。嫉妒和记恨肯定是有的,但闻翡还不至于和赵生、顾容景计较。 闻翡是个我行我素心眼极小的个性,他越是在意顾容景,越是针对,就越说明他在冼玉心里已经失去了从前的分量。为了维持这份独有的大弟子殊荣,他才不会做这种抬对手身价的蠢事。 他对赵生出手,一定有更重要的原因。这样,他才能在公事的时候‘顺便’报一报私仇。 冼玉忽然问:“他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大概就是搬去极北之地、建立幽都,上天入地地找寻冼玉的下落吧。 不过这些想必主人已经知道了,苏染绞尽脑汁地回想,但记忆里的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好像都与冼玉有关。 “他近些年不常出来,要说他做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件事一直让我惦记着。”苏染皱眉道,“他好像一直想要抹去您的存在。” 是存在,不单单是姓名。 那个傻逼对主人有时候执着到疯魔的程度,之前还率领众魔修血洗人间,但凡有人敢提玉清道君的名讳,便斩下头颅挂在边境城墙中,短短数月就挂了一整面腐烂的尸墙,叫人闻之胆寒。 不能提及名讳、不能立碑供奉,文字口述一概不许,这样的铁血手段下,就算众人心中对他再如何敬爱,也不敢提那几个字。此后数百年,时光荏苒交替,再无人知晓玉清道君。 倘若冼玉当日死在了那场战役之中,只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遗忘。 “只要有我的名字存在一日,玉清道君斩杀数万魔修流传一日,六界便会多一分信念,魔界也会多一分忌惮。”冼玉嘲讽一笑,“他这是要彻底磨去敌人的斗志……真是好手段。” 这几句话的语气,听得苏染格外难过。 就连郑盛凌心里也十分沉重,原本以为闻翡是因为过于在意师祖才会如此,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没想到这看似真心背后,竟然全都是算计。 师祖与他二十年的情分算不得真,与同门师兄弟的情谊算不得真,生而为人的怜悯也不得为真,难道对于他来说,心中就只剩下杀戮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