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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为这一次爆发,他彻底暴露了魔族身份,洞澈真君对魔族恨之入骨,在接收年幼时便沾染魔气的褚徵时就已经颇有微词,只是碍于掌门施压,加之稚子无辜,这才勉强忍耐。 褚徵魔气彻底失控,也验证了谈永丰一直担心和忌惮的问题,他一直觉得与魔族沾染上半分关系的人都无可救药,应当被“根除”才行。若非此,修行界难以杜绝魔族之风。 掌门秉持的观念是教化,谈永丰则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被这样一个充满激进观点的师尊收入门下,褚徵的日子想想也不会太好过。 有时候丁昭昭会阴暗地揣测,掌门难道真的那么心胸宽广,甘愿接纳一个已被魔气感染,未来有可能入魔的孩童吗? 如果他真的信任褚徵,又怎么会将他交给谈永丰管束? 从寒雷峡谷出去后,褚徵转眼又进了刑堂的大牢,理由是“擅闯禁地”。 然而在那座阴暗的大牢,他悄无声息地接受了一场来自宗门的审判,与此同时,他一直依赖的师尊冷眼以待,在审判全程闭着嘴保持沉默,却在最后众人拉扯态度,向他询问意见时给这个一手养大的弟子判下了死刑。 心灵和身体双重意义上的。 他虽已入魔,掌门却仍不忍舍弃这样的天骄,只是关入禁地,令他祛除魔气。 弘人仙宗那惊才绝艳的少年,曾在秘境和试炼中让隔壁剑宗大叹失之交臂的天才,那令全宗上下敬仰瞩目的大师兄,就这样戴着刺穿各处要害的枷锁,一脚踏进了炼狱般的炽热禁地。 谈永丰将他视作毕生之耻,褚徵落入这般境地仍他仍觉不够,忍耐了一年之后破开封印进入禁地,非要杀之才能泄恨。 褚徵原本在里面安分地受惩,乍一见到洞澈真君,还以为他是念及师徒之情前来探望。 彼时的他心性还稚嫩,修炼一途再艰苦也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挫折。他被关押进了一处废弃的矿脉,同一些被镇压的妖兽一起,高温,熔浆,灼烧成黑色的岩石,令呼吸不畅的热浪,还有被封印的野兽嚎叫,便是这位昔日天骄生活的全部。 在谈永丰到来之时,他是一个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跋涉了多年的流浪者,以为自己在烈日与黄沙之中终于又被命运眷顾,送来了他渴求的绿洲。 少年所不知道的是,每一个他见过的人也曾是一个少年,而在少年时期留下的心结永远也无法抹去。 谈永丰的家人正是被魔修戮尽,那时他才刚入宗门,还未斩断尘缘。原本他踏上修仙大道,进入第一大宗,本是人生最为春风得意的一刻,转眼之间一门惨死,他亲眼见到自己家门被血染红,至亲之人被虐杀后四散的肢体,因而对魔族恨之入骨。 早年落下的心病没有随着时间移除,相反,在知晓褚徵的来历后达到了顶点。他对他厌恶至极,却又不得不抚养他,往往过分苛责,时不时就是一顿毒打。 褚徵却在他的严苛要求之下出落得更加出类拔萃,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他忍耐着维持恭敬的模样并不能叫他宽解,反而更加生厌。 这是褚徵所不知道的过去,也是他不了解的因果里的那个“因”。 所以在被谈永丰一剑洞穿丹田时,他第一反应仍是惊愕。 像是从未料到会有今天一般。 致命伤没有夺走他的性命,而是叫他彻底发狂入魔。 后来灵脉彻底逆行的褚徵回到弘人仙宗,毁掉护山大阵的同时自己也身受重伤,这也是他唯一有关记录的和护山大阵相关的情节。 弘人仙宗护山大阵最大的用处,竟是抵御一个曾属于本宗的弟子。 丁昭昭惊异于自己居然一下子想起了这么多情节。 这是她一直以来不曾多想的过去,是前尘,也是将来。 如果面前的褚徵已经是重活一世,那他还会踏上入魔的道路吗? “你早就知道这里是枢口了。”她肯定地说,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干涩。 明明按原著里记载的,即便是重活一世,他也不该知晓灵枢位置才对。 褚徵并没有回应这句话,说:“你先前在弘人仙宗四处查探,沿着护山大阵的阵纹、灵枢行走,轻易便能看出你的意图。宗门内恐怕早就有人盯上你了。” 丁昭昭有些心不在焉:“谁会在意我?我不过是个小弟子罢了,就算心血来潮想要钻研护山大阵又怎样?” 褚徵忽然笑了,眸中含着冷意,“你因为一个钻出来的感染魔气的弟子进了寒雷峡谷,若是叫人发现你在研究护山大阵,你猜你下一个地方会去哪里?” 褚徵发现,这人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从浮海泉出现起就是,天降的馅饼也敢伸出手接,分明的陷阱也视而不见。 倘若丁昭昭听见了他的心里话,一定会大喊:你负债累累试试看,我看你会不会去接。 可惜她此刻只能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同褚徵对视,猜测着这人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护山大阵被毁的真正原因抖出来,好让那个人替她转移视线,就在这时,褚徵说道:“伸手。” 丁昭昭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伸出去了。 简直就像巴普洛夫的狗一样。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时,丁昭昭连忙晃了晃头,神色惊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