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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与愿违,密探从沂州传来了讯息,确认姑母死在了离开建业的途中。 萧劭虽然一直没有将凶手是谁公之于众,但程卓却有种近乎直觉的确信,姑母的死,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这种良心上的折磨与负疚感,陪伴着他这些年一步步登上权力的顶峰,始终不曾消亡。 而这样的痛苦,又偏偏不能说与任何人听…… 见到阿渺的一刻,程卓攥着一念的侥幸、期冀着能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意料之外的神情。 或许,姑母的死跟自己其实并无关系?又或许,那两个家奴最后不忍心下手,所以隐姓埋名地逃离了建业? 然而阿渺的目光,没能让他如愿。 那般深重的恨意,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 锦霞意识到丈夫急切离开的异样,却没反驳。她毕竟,也不愿弟弟再跟阿渺有什么纠缠。 她跟上了他,曳地的缎绣长裙,随着转身的动作而波光流动、逶迤翩跹,掠过弟弟的身前时,顿住脚步,语气中带着些许警示的意味,“阿澂。” 陆澂却没有理会,垂了垂眼,“阿姐先去祭筵那边吧。” 第96章 锦霞暗咬唇角。 私下里, 姐弟二人已经数次剑拔弩张地对峙过了。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用的威胁也已经用了,甚至为了确认他或许只是被萧令薇的姿容所蛊惑、连往他身边强塞女人的事都试过…… 可最后, 还是强拗不过他。 他明明,是个聪明到极点的孩子啊!怎么就偏偏看不明白呢? 锦霞无奈跟上程卓,让乳娘将哲成抱去了一旁,低声询问丈夫道: “豫王和萧令露的事,你拿定主意了没?” 程卓点头,“已经安排好了。用的药, 事后最好的医师也查验不出来。” 他瞥了眼锦霞的神情, 有些担心:“怎么,你是犹豫了?” 他们夫妻多年, 虽无感情基础,但在大事上却一向配合得很有默契。 锦霞摇了摇头。 “我不是犹豫此事。我是在想……” 她顿了顿,同样揣度地观察着丈夫的反应, “能不能用这样的法子,也毁了萧令薇。” 比起豫王与北齐的联姻, 她现在更担心的, 是弟弟陆澂对萧令薇的态度。 但阿渺毕竟跟令露不同, 是丈夫的亲表妹, 她多少还是得顾及一下他的反应。 然而程卓此时,本就对阿渺动了杀心, 却没想到妻子倒先一步提了出来。 他脚步微缓, 侧首看了眼锦霞,宠溺一笑: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为夫但无不从。” 临水的池畔,阿渺蹲着身, 将刚才哲成掉落的叶子船捡了起来。 她的心情,也因蓦然见到程卓而坏到了极点,低头修整了半天小船的枝条,确认自己的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方才慢慢站起身来。 而陆澂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两人视线,倏然撞到了一处。 自慈恩寺一别之后,陆澂便几番传信求见阿渺,阿渺猜测到他的意图,反倒并不着急回应。 那夜伪装成祈素教行刺之后,从他的反应来看,她的目的已经达成。所以陆澂作为棋盘上一颗棋子的位置、也基本确定了下来,并不需要她再多触碰。今晚虽有打算想跟他见上一面,但排在他之前的、还有别的几件事,感觉优先级别应该高出许多…… 但眼下,他一个人留了下来,这样目光定定地站在自己面前,阿渺倒也……没法不搭理。 她举了举手里的叶子船,对陆澂浅浅绽笑: “想去放船吗?” 阿渺走到池水旁,意识到奉蜡烛的婢女已经跟着锦霞离去,便折去廊壁前摘了几朵迎春花,放到船上,代替了烛火。 她蹲下身,撩起衣袖,将船放进水里。波影粼粼间,小船被涟漪击打着紧靠在岸边打旋,不肯离去。 陆澂跟了过来,倾下身,将船朝前轻轻一推,暗催内力将波纹反击而出。 载着花朵的小船晃晃悠悠的,终于顺遂而去。 阿渺突然惊呼了声,“呀,我忘许愿了。” 陆澂垂在水中的手微微一滞,紧接着便倾身想将船捞回来。 “小心!” 阿渺拉住他的手臂,将浸湿的衣袖“抢救”出来。 “你怎么……” 她低头拧了下袖子上的水,侧目看了他一眼,眸中有淡淡揶揄,“大不了我再做一只就好了,你难不成,还想踩进水里把它追回来啊?” 她站起身,从小虹那儿接过锦帕,帮陆澂擦了擦衣袖,又见他手也浸湿了水,便顺手拭了下,继而意识不太妥,将帕子塞到他手里,“你……自己擦吧。” 陆澂握过锦帕,怔然擦着手,手臂上残留着刚才被她拉住的触觉,掌心处还有被她轻拭时的柔软……清晰的,盖过了其他一切感官。 阿渺这时,又已经做好了另一只叶子船,放了花朵进去,重新蹲到池边,将船放进了水中。 她双手交握,垂目许愿。 可小船再度被困在了涟漪之中,不肯远去。 陆澂将锦帕递还给侍女,走到渠畔,想要倾身再度用内力将船送走,却被阿渺拦了下来。 “算了。” 她站直身,望着清渠尽头的花灯焕彩、点点流光,“原本也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