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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裴狗铁窗泪 小小的县城客房里,一时间被县衙差役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前种种,无端让裴恭想起当初宣府卫潜进京城去的军贼来。 那夜的客栈,原本也是这么被内卫围住的,那些宣府卫的军贼本也该插翅难逃…… 眼下也不知家中是个什么境况,大哥又是否还撑得住。 “拿下,拿下!”衙役们吵得沸反盈天,一时间全都七手八脚冲到裴恭面前。 烛台上的石蜡搀了杂质,忽然“哔哔啵啵”冒了好几个火星出来。 轻微的动静忽然打断客房中的场景,裴恭后知后觉,这才发觉自己的神思似是有些飘远了。 他这才借着余光,朝周围细细地打量一圈。 裴恭即便闲散,倒也非不学无术。他一身功夫是自幼被梁国公和两个兄长敲打出来的,虽然未曾和父兄一样戍边参战,但以一当十绝非虚谈。 眼下的区区县衙差役,于从前的他而言,本都不会放在眼里,压根算不得什么麻烦。 只是眼下被他惯用的雁翎刀已是毫无踪迹,他单枪匹马落在香海镇,身份文牒还丢得巧之又巧,局势处处与他皆是不利。 再想起出京前裴宣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惹祸”,若是将衙役不管不顾一股脑地揍翻,只怕祸事会惹得更大。念及此处,裴恭握紧的拳便在难敌的四手面前,下意识松弛下来。 即便裴恭是个傻子,此刻也该后知后觉,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 他只得自嘲似的冷笑一声,他从京城跑到人生地不熟的香海,初来乍到便要吃这么一剂大挂落,香海这地方着实是不简单。 “笑什么笑?”围涌上来的衙役将他死死抓住。 “你们香海镇可真是好大的规矩。”裴恭嘲讽道,“不知出入香海,街边闲聊,犯的是哪桩律法?” “爷说你犯法就是犯了。” “你冒充锦衣卫官兵,还敢跟衙役拒捕……” “嘿,你个刁贼还敢瞪老爷?明天过了堂,非将你这眼珠子挖出来。”狱卒撂下两句狠话。 “怎么着?拿你就拿你,还拿错了不成?”差役看着裴恭毫无畏惧的神色,不由得一时来了阵气,正要伸脚一踹,好好给这不识好歹的“盗贼”一个下马威。 不料反被一旁的差役勾住肩膀。 “盗取官银的都拿到了,死在眼前还敢大言不惭,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 “莫要横生枝节,早点拿回去,咱们也好下衙喝酒去。” 几个差役一拍即合,连推带搡地把裴恭扯出客店直押进大牢。 时令早已经是深秋,牢里毫无遮蔽,容着夜晚的冷风肆无忌惮地窜动。 裴恭几刻前还嫌弃客店里的床单油渍麻花,转眼就只剩下有满地散发着尿sao味的枯草为伴。 梁国公府出身虽然富贵,但儿子和女儿总归不是一个养法,裴恭见那牢狱的模样也不少,但却实实在在是第一次见到眼下这样的大狱。 毕竟他记忆里的刑部大牢宽敞明亮,督察院狱更是单人单间堂皇富贵,五城兵马司狱里关些小偷大盗,也至少是干干净净的。 眼下这香海县衙的大狱让他一度怀疑,在被方岑熙找到之前,他能先被这儿的味道给熏死。 裴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却也只能掩着鼻子随意打量几眼。 不过片刻功夫,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处的环境腌得入了味,裴恭好似已经习惯了那股莫名的sao臭。 于是他靠着监栏坐下身定了定神,屈膝支着胳膊,不禁开始回想,自己究竟错在哪一步。 本放在桌上的行李不翼而飞,屋中又没有旁人进入,那就只会是被方岑熙带走的。 可方岑熙又为什么会故意摆他一道? 如今他被关进县衙大牢,方岑熙绝脱不开干系。 且不说梁国公府,就是想要回京复命,方岑熙也不可能将他弃之不顾。 有人来捞他是早晚的,他根本不必着急。 思及此处,裴恭便又重新耐下性子来,捋了捋被抓前后的经过。 县衙抓了他尚未过堂,狱卒又为什么敢断言他死在临头? 方岑熙有一言说得不错。 这香海镇,果真是有诸多古怪。 同一个监号的几个老头见着狱卒走远,忙不迭打量着新来的狱友。 见得他容貌俊朗,一身月白贴里整洁,便是又丝毫不曾对狱卒求饶,被关进监号也不似旁的人那般怨天尤人,似是个有些来头胆量的富家公子。 他们不禁搭茬:“年轻人,你看着眼生,是从哪里来香海的铁匠?” “怎么被抓进这个死囚号子来了?一个人坐着冷,来跟我们凑凑吧?” 裴恭没有搭话。 监狱里旁的几个也不气馁,本着“过来人”的身份,开始喋喋不休地继续对他言传身教:“你明天可不能这么对着县太爷摆脸,不然拉你打二十杀威棒,皮开rou绽,狠嘞。” “别说杀威棒,那帮狱卒也是黑心的,看不顺眼的,就围着人往死里打,你要乖乖求情,兴许还打你打得轻些。” “轻些又有什么用?咱们都进了这个号子,还不早晚都是死路一条?” …… 裴恭撩眼,看向角落里凑成一团的囚犯们,不由得勾唇淡出个无声的嗤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