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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悄悄碰他一下,说:“我觉得你好像很兴奋。” 要换平常,绝不会在大庭广众这样莽撞的。 郑重以为自己没有异常,静下心来想说:“是很高兴。” 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比现在快乐的时候。 沈乔头左摇右晃,说:“我也很高兴。” 其中还隐约有一些忐忑,毕竟人生从此步入新的篇章,还不知道以后会往哪个方向走,也不能完全确定自己做了对的选择。 郑重没察觉出来,还是沿着国营饭店的方向走。 他步子大,路过供销社的时候还探头看一眼说:“这儿人才是多。” 整个公社就这么一家,一年到头还得了。 沈乔闲话家常似的说:“所以售货员是最好的工作。” 两个人唠着些没有用的话,到饭店点单付钱后坐下来。 沈乔都能闻见香味从后厨飘过来,手指在桌上一点一点说:“好饿好饿。” 郑重看着旁边的窗口,说:“先给你拿个rou包?” 那也是rou,沈乔听着就咽口水,还是说:“不,要吃大块的。” 就在两个人的期待里,饭菜终于上齐。 沈乔一口接一口地咀嚼着,眼睛里全是满足。 吃完,他们才到供销社去。 里头全是人,售货员忙得不可开交,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常常是头也不抬就说“没货”。 不然怎么说是好工作,稀缺的东西她们都是给家里人留着,有时候钱和票不是买东西的关键。 沈乔进去直奔柜台,说:“你好,今天有缝纫机吗?” 这种大件得是碰运气,尤其是公社这样的小地方。 售货员惊讶道:“你有票吗?” 沈乔掏出来,说:“有的有的。” 还真有啊,售货员捏着票左右看说:“这位同志,我跟你商量件事行吗?” 能有什么事?沈乔心里悄悄嘀咕几句,不过还是和郑重说一声,这才跟着售货员走。 两个人到僻静处,售货员说:“我叫白秀水,你怎么称呼啊?” 沈乔道:“我叫沈乔。” 白秀水微微点头道:“是这样的沈同志,我最近也要结婚,家里有一台旧缝纫机做陪嫁,但我想要台新的,你看我跟你换这张票行吗?” 沈乔嘴巴微张“啊”一声,问道:“怎么换?” 那就是有门啊,白秀水神情有些高兴,说:“旧的我卖八十,这张票你想怎么换都行,供销社除开大件我都有办法。” 售货员就是有这个权利,而且这样光是缝纫机就能省下六十块钱,沈乔很是心动说:“那我得看看是什么样的机子。” 万一不好,她就亏了。 交易本来就是这样,白秀水点头道:“我们家就在对面,我领你去看。” 沈乔道:“那我叫我对象一起。” 不然她一个姑娘家贸贸然跟着走,多少有点危险。 白秀水是无所谓,反正家属院的保卫科一向尽责,她跟同事打过招呼,这才领着两个人往自家走。 郑重对此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票是沈乔家里弄来的,这是她的嫁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只是老实在身后,看着前面两个姑娘谈成一片。 沈乔跟白秀水是颇有话说,毕竟她们年纪相仿,正好都是结婚的时候,光是筹备就有一串话。 两个人说着说着,在一处门前停下。 白秀水掏出钥匙,边开门边说:“是七二年买的东风牌,还跟新的一样,你试试就知道。” 沈乔还是懂一点缝纫机的,她停课那几年在街道的小作坊踩过不少,她一看就知道,又试着在随身带着的手帕上缝出自己的名字,点头说:“很好用。” 虽然是旧的,但只卖八十块已经是她占便宜。 白秀水也不意外,毕竟家家有点什么大件都跟宝贝似的,他们家也不例外。 她说:“那你就是愿意换了,是吗?” 沈乔点点头,说:“可以。” 又道:“不过我们要买的东西有点多。” 这个倒是无所谓,白秀水道:“都可以,外面没有的我去仓库给你拿。” 这就是都不要票的意思,毕竟外头一张缝纫机票已经值不少钱。 沈乔心里琢磨着,说:“三斤棉花,一丈布,两个脸盆,一个暖水壶。” 常年打算盘的人,心里一过就知道是不是合算的交易。 白秀水笑得更加真诚,说:“你不占人便宜。” 沈乔心想,人跟人要建立良好的关系就是得从头开始。 她说:“缝纫机已经很便宜。” 这倒也是,白秀水当时是生怕她不同意,一时情急才把价格定得更低,其实说完也有几分后悔,这会说:“你要红布吗?” 历来这种东西都是很稀缺的,沈乔也想结婚的时候有红衣服穿,不过还没弄到,惊喜道:“有吗?” 要是别人来买肯定是没有,白秀水道:“是我给自己留的,可以分你点。” 这就是认识个售货员的好处。 沈乔原本的计划是根据有多少票来的,这下子是放开手脚,简直是满载而归,哪里还顾得上去什么书店。 一直到日头西斜,两个人才推着借来的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说是一起推,其实都是郑重出力,他扶着车把手,不仅脚步不见疲惫,还说:“你要不要坐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