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降维 第36节
社交网络上一边忙着欢迎失踪人口回归，一边急着问沦陷的人黑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孜孜不倦从科学及神学角度探讨黑洞起因的，末世论与实验论两方已经在网络上打了不知道多少辩论战了，社交媒体一度瘫痪，舆情监督小组也日夜不眠地监视着他们的战斗，生怕和国外一样闹出什么游行示威大集会。 就在这几天，北非的一个小国家也出现了这样的黑洞，政府的不当应对直接造成了民众武装叛乱，延续了不到十三年的国家烟消云散，该地区正式宣布进入战乱状态。 与此同时，华夏几名领导者的案头同时放上了一本封面梦幻清新的小说，这样一本书出现在庄严肃穆的会议室里实在显得有些突兀，但是每个看着这本书的领导者都一脸的如临大敌。 “就是这本书？”年过半百的老人审视了一番封面，视线在“魔都诡事录”几个字上着重停顿片刻，才伸手翻开书页，而后对桌边坐着的一干同僚点点头，“都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起码要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是再离奇，也要抱着谦虚的心去接受，这样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嘛。” 穿着笔挺军装的军人和西装革履的政治家们纷纷点头赞同，不约而同地翻开了崭新的书页，以学习重要文件的精神从目录看起，神情极其严肃。 第47章 混乱初生 “邱玥, 笔名月上高楼，15年起在绿江小说网连载小说赚零用钱，成绩不好不坏, 《魔都诡事录》是她出版的第一本实体小说，三个月前这本书的下卷刚刚寄给出版社，上个月就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了，出版社还在讨论关于这本书的宣发问题……” “车祸？查过了吗？”听到这里, 周文梁出声问道。 面对这位军区出身的总负责人，汇报者用词十分谨慎：“是的, 已经调查过，别克司机醉酒肇事, 事发后邱玥被送往最近的医院，但是因为脑部多处血管破裂，最终还是没有抢救回来，完全就是一场意外。” 周文梁端起茶水缸子, 属于上世纪末军区标配的白瓷缸子上画着大朵红艳艳的牡丹花，一圈深蓝色涂釉脱落了不少, 宋体印刷的“西北边防十三军区参谋部”还清晰可见。 “呼呼呼——”周文梁皱着眉头吹了吹guntang的水面, 茶叶在水里上下翻滚。 “东省那件事, 有没有朝这个方向查过？” 尖刀小队的任务报告提交得很快，尤其是事件末期兰因和桑宿宿的对话, 全篇重点标红, 几乎一字不落提交上了各位大佬的案头，于是东省第三医院事件也一并被提出来开始调查。 “查了，根据‘洛林’和救济院这两个关键词, 我们筛选找到的最符合情况的是一款小众游戏, 名叫《三号大楼》, 不过第三医院里发生的剧情更像是《三号大楼》没有详细提及的前置篇目。我们对这个游戏的开发小组进行了约谈调查，发现具体写下游戏剧情脚本的那个人去年也因病去世了。” “这人也去世了？”周文梁高高挑起眉头，眼神一凛，合上茶杯盖子，双手交叉沉思了片刻。 他从军这么多年，什么阵仗场面没见过，就是枪炮当头也能面不改色，但眼下这个状况他还真没碰见过，难道是时代发展得太快，他太落伍了？一桩桩一件件都超出了唯物主义者所能理解的极限，据说这两天科研所那些国宝科学家们也一个个跟疯了一样，一听见和“黑洞”有关的词语就走不动路。 不过这还没完。 汇报者站立得笔直，继续说：“还有信息组收集到的国外消息，枫叶国那座替换了教堂的破楼最近怪事频发，那个镇子开始闹吸血鬼和狼人，枫叶国军方封锁了小镇不让出入，我们推测，军方应该是想强行抓捕那十名突然出现的异常者。” 枫叶国这事儿出现得比魔都事变早得多，在白头鹰阿拉斯加州的乌米阿特，横跨数百米的黑洞吞掉了乌米阿特大半个区，白头鹰军方想压下这件事，却被崇尚言论自由的民众将此事顶上了推特头条。 枫叶国前一天还在看邻居的热闹幸灾乐祸，第二天就在自家发现了黑洞。 这个黑洞出现在郊区的一个小镇，规模不大，刚好吞掉了一座教堂和其中的十七个人，转天黑洞突兀消失，教堂也不见了，出现在原地地是一座破破烂烂的三层楼房，有点像中世纪粗笨简陋的城堡宅邸，那十七个人中，七人死亡，剩下的十个人……变成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模样。 联想到周见青汇报的关于黑洞内原住民占据外来者身躯试图入侵现世的事情，周文梁捏了捏鼻根，看来枫叶国那里是入侵成功了，吸血鬼、狼人…… 难道那个黑洞演绎的作品是什么奇幻小说？要是连这种奇幻生物都能跑出来，那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外星人之类的玩意？ 想到现在市场上各种各样脑洞大开的小说创作，周文梁一时间头皮发麻。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华夏土地广袤，还有不少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那些地方就算出现了黑洞也观测不及，万一某处已经有黑洞入侵成功…… “能想办法搞清楚枫叶国那里出现的是什么书吗？”周文梁问。 汇报者苦笑了一下：“信息组已经在查找了，但是国外以吸血鬼狼人为创作元素的作品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关键信息，很难找到具体作品。” 华夏在这里研究加拿大的黑洞，对岸的老朋友也早就盯住了这片广袤土地，华夏魔都这么大的动静根本掩盖不住，尤其是魔都还有大量外国人居留，各国大使馆第一时间将视线落在了这里，不说是幸灾乐祸也差不了多少，大抵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就算自己也在倒霉，只要看见别人比我更倒霉，就能从中获得快乐。 魔都黑洞的波及范围之广和牵涉人数之多是绝无争议的全球第一，白头鹰乌米阿特的黑洞满打满算吞了大约十万人，还不到魔都的一个零头，白宫原本还在愁云惨淡，魔都的黑洞一出来他们差点乐开了花，急忙将国内矛盾向外转移，试图转移民众注意力。 但是他们乐了不到五天，华夏就传来了好消息：黑洞消失啦！魔都回来啦！损失正在得到控制，谢谢各方关心，但是我们很好哦。 白宫傻眼了。 被转移了视线的国内民众彻底炸锅：华夏波及了五百多万人的黑洞都这么轻轻松松解决了，乌米阿特这都几天了，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国内各处都开始出现黑洞，到底该如何应对自保？华夏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方法，为什么白宫不肯与他们联系获取信息？！ 不说民众了，这回连政客们都开始怀疑，华夏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 不然怎么解释魔都的事情解决得这么快？ 当天，来自白宫的视频电话就打到了华夏行政中枢。 —————— 乔昼拿着杯子从房间出来，汪准正好从外面进来，和他打了个照面，“乔哥，你回来了？你家人送你回来的？外头戒备这么森严，你怎么出去的？” 和人同住就是这点不好，干点什么都会被知道，乔昼为了掩盖自己这几天不在的事实，只能告诉汪准自己不放心家人，想回家一趟，这个有点一根筋的小伙子登时热血上涌，拍胸脯保证自己会帮乔昼打掩护绝不泄密。 事实上他保密工作做得的确挺好的，这四天里没有一个人发现乔昼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过这个借口临时用一次还好，下次要再出去可就麻烦了，所以第三医院的戒严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乔昼走到饮水机边倒了杯水，转头问他：“他们是打算在这里住下了吗？” 汪准很快意会了乔昼话里的“他们”是谁，嘿嘿笑了两声，用脚把门关上：“我刚刚出去，医生说军队很快就会撤出去了，不过边上那座楼会被划出去用做研究所，魔都不是闹得挺大的嘛，大部分人都要到那里去搞研究，留在这里的应该不会多。” “不过咱们这里到底是全国第一个案例，还是有很重要的研究意义的，所以边上那个楼大概率会弄成研究黑洞的总部，说不好到时候还得把第三医院都搬走呢。” 汪准絮絮叨叨地将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告诉乔昼，旋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哎乔哥，现在已经有人在网上发魔都那个黑洞里头的事情了，我看了两眼，比咱们碰上的那个刺激多了！好家伙，一下子就穿越到民国了啊！” “不过国外也有刺激的，隔壁东瀛北海道那边有个黑洞，死了小半的人跑出来了，据说他们玩的是百物语，大晚上的轮流讲鬼故事，讲不出的就要断头断手，光讲还不算，讲完了当天就要进鬼故事里走一趟，到最后活着出来的人都快疯了，啧啧啧，这民族就连黑洞都怪变态的。” 汪准兴高采烈地划着屏幕，说着说着就发起愁来：“虽然听着怪惨的，不过这事到底啥时候是个头啊，就这样随机逮人，还有完没完了？这黑洞到底图个啥啊，万一我下次又被逮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也说不准……” 他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按屏幕，忽然眼神一定，蹭蹭蹭两下跳到乔昼身边：“乔哥！这啥玩意？还他妈有异能设定了？全球进化？” 乔昼懒洋洋垂着的眼皮一掀，视线落在汪准凑到他面前的手机屏幕上，界面上多是外文，汪准人看着天真单纯带点傻，却是个实打实的语言小能手，刷推完全用不着翻译器。 汪准像是怕乔昼看不懂，热情解说起来：“这好像是白象那边的新发现，他们把一个黑洞圈起来做研究来着，结果里头出来的人不是掉进去的那批了，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牛批，什么能隔着电话一枪打爆接电话的人的头，腰上围一圈步枪能当机关枪打，能cao纵子弹半空拐弯，快速摆动双臂螺旋起飞……” 汪准的脸色越说越奇怪，乔昼的注意力也渐渐被吸引，定在了那段文字上。 “这说的啥玩意？脑回路怪耳熟的……”汪准脸色五颜六色地变了一通，忽然一拍大腿，“卧槽！我想起来了！阿三那儿的黑洞该不是拿的电影剧本吧？！这些桥段我好像在电影吐槽视频上看过！” 阿三的神奇电影…… 一时竟然说不好这到底算是异能还是天赋异禀…… 乔昼和汪准同时陷入了沉思。 白象的黑洞还不算奇特，世界各地陆续出现了其他身负异能的人，黑洞是根据二次元作品剧情进行的这一事实也很快被大众熟知。 某泡菜国边境冒出了个黑洞，他们搭了个几十米高的临时仓库把黑洞给罩了起来，黑洞消失后出来的是原班人马，据说他们进的是一个末日世界，有异能的那种，可以在手里放火吐水打雷，他们混进了一个异能者小队，获得了特殊能力—— 然后他们手舞足蹈试图演示一番，竟然真的放出了一团火！ 这下子全世界都哗然了，进了黑洞的人也能拥有特殊能力？而这样的惊愕在东瀛某地从黑洞中拿出能治愈癌症的治疗仪后更是到达了顶峰—— 能获得异能，还能拿到神奇道具…… 关注着这类异变的人顿时对黑洞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别人可以获得好东西，凭什么我不行呢？ 第48章 特殊事务调查研究处 抱着这种猎宝心态的人不在少数, 为首的就是各国政府组成的探索队，黑洞的出现没有任何规律，但这也不妨碍他们急匆匆地抽调军队前去分一杯羹。 官方的动静让民众对黑洞更是趋之若鹜。 上一刻还在担心黑洞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下一刻就开始偷偷打探哪里有黑洞试图去探索一下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人趁着夜色争先恐后地往黑洞里跳，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压根就没有搞清楚黑洞里头是个什么情况，有人直接在社交媒体上宣称这是主赐予人类进化的方向, 掀起了一阵追逐黑洞的热潮。 短短六天内，被巨大利益蒙蔽双眼冲入黑洞的人粗略统计约有上万人, 后续还在向黑洞进发的人不可计数，南非不断爆发小面积战争, 将黑洞据为己有的军阀走马灯似的轮换，靠收门票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过这样不理性的热潮很快就被强行泼了盆冷水。 六天之后，白头鹰乌米阿特地区的黑洞消失了，出现在原地占据了大半个区的是铁丝网和铁蒺藜交错缠绕的军事堡垒, 连同这片土地一同出现的还有上千无知无觉贪食人类的活死人，也就是电影里常演的那种丧尸。 乌米阿特区的黑洞里上演的是活生生的《生〇危机》, 掉入其中的外来者有一大半第一时间就被丧尸咬死感染了, 剩下的一小部分顽强地苟活下来, 最终等到了……这个末日世界的升维入侵成功。 白头鹰军方对乌米阿特区的黑洞很是重视，早早调了几支部队驻守在这里, 还在外围拉了简易的隔离带, 一些试图溜进去的民众都被拦了下来，也幸好有这样的措施，才让丧尸病毒没有蔓延开来。 目睹了丧尸狂潮的民众当时就吓傻了, 满脑子都是英雄主义寻宝猎人电影的他们, 显然没有想过黑洞里还有这样的情景。 白头鹰军方强行剿灭了所有感染者, 封闭了乌米阿特区，一个月后公布死难者数据，在此次入侵事件中，罹难者共有八万七千余人，其中八万五千余人是黑洞降临初期就被吞入其中的，多出来的那两千人则是后期陆陆续续偷摸溜进去的，这些人里一个活着出来的都没有。 这件事让世界范围内高亢guntang的“猎金潮”消退了不少，但也只是令那些无组织的行为减少了，并没有完全遏制这一趋势。 不过这些情况目前都与刚刚从灾难中挣扎出来的魔都无关。 无数穿着野战作训服的年轻军人穿梭在魔都大街小巷，尽管降维失败了，但这次变故造成的伤亡也颇为可观，再加上需要调查黑洞内的情报，动用的人手着实不少。 周见青对着仪容镜整理了一下军装领口，重新压了压帽子，长长叹了口气，三两步冲上楼梯，站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前，抬手规规矩矩敲了两下门。 “进来！”里头传出一个低沉的男音，周见青不再犹豫，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入眼是一间中型会议室，长圆桌边坐满了人，一半穿着军装一半穿着西服，桌上是热水瓶和许多文件报告，地上全是交错缠绕的电线和无数台笔记本电脑，靠墙坐满了眼下挂着两个大眼袋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是衬衫休闲裤，看起来与桌边那群中年人们格格不入。 这么粗粗一数，室内至少有四十个人。 周见青草草一扫就将室内情景尽收眼底，旋即目不斜视地走进去，抬手行了个军礼：“尖刀小队队长，周见青，奉命前来汇报任务详情。” 桌边首席面容沧桑的一个中年军人朝他招招手：“见青啊，过来，不用紧张，就是问几个问题。” 一边说着，他转头向其他人介绍：“老周的孙子，了不得啊，自己摸爬滚打起来的，这几年任务完成率百分之百，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后生可畏啊，这次打前锋进去探索，也是他带的头。” 周见青听着这样的夸奖一脸面无表情，好半天才冷着脸再次敬礼：“国家有令，不敢不从。” “好好好，”那人翻开桌上一叠厚厚的装订纸，直入主题，“这份报告是你们小队汇总交上来的，里面的内容你都知道吧？” 周见青点头：“知道。” 桌边立即有人问：“你提到，在原住民发生异变暴动后，你是在洛林的帮助下才脱身的，并且在边上标注认为这个人就是东省第三医院里出现过的那个洛林，这个结论怎么得出的？可信度有多少？” 周见青短暂地停顿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快速道：“主要原因有两个，首先是这个人的外貌与东省医院里幸存者描述的一模一样，并且事后我有提交一份素描，经过幸存者比对，两人样貌的相似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其次，我曾经见到兰因与他在一起，并且听见兰因亲口称呼他为‘洛林’，由此我认为这两人是同一人的概率为百分之百。” 论证过程严谨，逻辑滴水不漏，但是随着他尾音落下，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了不少。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这样的怪物，可以在不同的黑洞之间自由来去？” 周见青皱起眉头，想了想，慢慢说：“我见到的事实是这样的，但是这其实有点不合理……” “哪里不合理？你说。”他们用鼓励的眼光让他说下去。 周见青继续说：“就我最后听到的女主角桑宿宿与兰因的对话来看，如果他们不能完整演绎掉属于自己这个世界的作品剧情，他们就会彻底死亡，而他们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结局，为了活下去他们付出了很多努力，可是假如有能在其他黑洞之间游走的方法，不也算是逃过了死亡的结局吗？为什么他们没有尝试去其他世界里避难活命呢？” “但是你是确确实实看见了东省第三医院事件的洛林出现在了魔都黑洞里的。” “是的，”周见青点头，“所以我认为，这样的游走，可能是有非常严苛的条件的，而只有很少很少的原住民才能够达成这样的条件，以至于大多数原住民根本就没有将这个仿佛当成一条可行的出路。” 桌边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颔首表示同意，轻声交谈了两句，又将视线放在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军人身上：“那你觉得，这样的条件具体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