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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宋太后不说话,薛振也将她眼中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但哪怕薛振是皇帝,他也不能更改别人心中的想法。 好在这时候梁院判已经带着一张详尽的汴京城地图从外头匆匆赶了回来,薛振顺势别开了脸去接地图,耐心地摊开后放到了宋太后面前,“母后看,肖忠的密室在什么地方?” 肖忠死后,他的府邸被抄了个干净,后来更是推倒重建,若真有密室,显然不可能就在他自己的府邸之中,而是建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宋太后能提供这点信息,对薛振来说是意外之喜。 他还以为肖忠当年就将宋太后全然瞒死,没将任何涉及自己秘密的事情告诉过她。 不过但凡这两人之间还有些感情留着,肖忠也不会用宋太后来当自己的解药了。 “母后慢慢看,不用急。”薛振顿了顿,道,“肖忠定会落网,母后不会因他而死的。” 这话既是安慰,也是诱导。 其实就算肖忠被抓住,就算肖忠死了,被折磨成如今这幅模样的宋太后也未必还能恢复过来。 但对于强弩之末的宋太后来说,这便是莫大的鼓励。 她勉强集中自己的注意力辨别地图上的形状建筑,在薛振的低声解释下找了许久,才终于确定地将手指点在了一处位置上。 薛振看了一眼,是片说偏僻不偏僻,说繁华又不繁华的地带,具体附近有什么,薛振从未去过,便不清楚。 可他能确定当年抄了肖忠家时,他绝对没发现这条地方和肖忠有关过。 人人都觉得宋太后是个草包,她却也有心机在觉得情况于自己不利时隐瞒自己所知道的消息,等到能谋利时才转手倒出来。 薛振将宋太后指的地点牢牢记在心中,拿着地图便要起身离开。 宋太后赶紧抓住薛振,祈求他能再多留下来陪自己一会儿。 薛振看得懂宋太后眼中的情绪,却沉默着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转头扬声道,“来人。” 候在殿外的宫人御医们快步跑进门里重新回到各自的位置上,薛振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很忙。 眼下哪怕不吃不喝不睡,时间也不够他用,没有时间用来哄宋太后了。 福林刚往宫殿里走到一半就迎面撞上薛振,赶紧转了个头又跟着薛振往外走,余光只瞥见薛振手中的地图被捏得发皱。 “让李承淮来,”薛振说到一半顿了顿,改口,“把地图给他送去,让他带人去查泗水街附近的民居。” 福林赶紧应了是,不敢细问。 ——皇帝没说的,那八成要么是李承淮听了就会明白,要么李承淮压根就不用明白。 而为什么这事交给了李承淮而非秦北渊,就更不是福林一个小小的太监总管能过问的了。 薛振又道,“还有。” 福林赶紧侧耳恭听,可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下文,眼看着都要走到下一处宫殿了,薛振也没有继续的意思,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临到了御书房前的时候,薛振才终于开口道,“……还有,明前茶送来最好的那批西山云雾,你带着出宫捎给皇姐。” 福林恍然大悟,“是长公主殿下从前最爱喝的茶。” 薛振紧紧拧着眉,觉得顾南衣可能不会愿意收他送去的东西,特地对福林叮嘱,“无论如何都要交到皇姐手中,不能让秦朗拦住。” 见识过秦朗大杀四方的福林:“……”我哪儿有不被秦朗拦住的能力? “实在不行,你卖个可怜,皇姐不会太为难你。”薛振道。 福林懂了,他带着贡茶和地图出了宫,先去寻了李承淮,又转头去长安巷送茶。 结果果然是被秦朗给堵在了门外,不得不先是嚎惨又是下跪,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容易才越过秦朗让顾南衣好笑地将装在精美漆盒中金贵的三小罐贡茶给收下了。 茶叶再金贵,秦朗看着也不顺眼。 福林扶着自己跪得生疼的膝盖离开后,秦朗打开盒子看了看,轻嗤,“劳民伤财。” 知道他这是没事找事,顾南衣好笑道,“我从前可都是这么劳民伤财长大的。” 秦朗撇嘴,“你和他不一样。” 顾南衣也不问究竟哪里不一样,她取了个小罐出来看了眼,道,“光是这用来装茶的茶罐都是每年西山最有名的瓷窑专门烤制,千金难求,更何况是里头的茶。有权有势这么好,难怪有的人不想死。” “你说肖忠?”秦朗道。 “这样的人天下难道只肖忠一个?”顾南衣反问。 宋太后也是其中的一个。 她刚才没问福林宋太后的病情如何,但只看就连福林都体型消瘦不少也能猜得出来。 宫里一定是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正好,老太傅也喜欢喝这个。”顾南衣道,“他一会儿就来,沏西山云雾给他喝就好。” 秦朗抛了一下手中的茶罐,动作很随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失手把这再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给砸了。 “这不是只有宫里才能喝到的茶?不会让他怀疑你是谁?”他问。 顾南衣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到了这时候,他怀疑不怀疑已经不重要了。” 沈其昌这么急切地来汴京,非要同她面谈不可,显然是知道什么不得了的内情——对顾南衣来说,不是显然,而是果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