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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1节

    寻芳看着沈清玉微醺的脸, 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 他说道:“这是我从小相与的朋友,我不能不管他。”

    沈清玉见寻芳这么说, 垂下了眸子, 难得有些愁容。

    “杨雪松是个人才, 只可惜了......”

    吃完最后的饭菜与酒引,寻芳跟沈清玉抱拳别过, 一路回了家里。

    晚上微醺着回到家里,王氏见到寻芳略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很是担心。

    她从未见过儿子这样的神情, 想要上去劝说,又怕自己越劝越惹得寻芳难受。

    党派之争,李相想要杀鸡儆猴,那就要杀了杨雪松, 可能连赵先生也不放过。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挑杨雪松呢?又想到杨雪松之前在信里提到的所谓“大事”,寻芳的脑袋就一抽一抽的疼。

    晚上在案桌前坐着,原本想要给皇上写些东西, 以证明杨雪松的清白,然而他连杨雪松贪了什么的罪名都不知道,就更不要说是解释了。

    怎么解释?解释了,皇上又会相信吗?

    他既然下旨,就是到了不得不下旨的地步,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皇上会必须下旨呢?雪松明明是皇上的人,又怎么会卷入党派之争呢?雪松究竟有没有站边?

    想了半日,想不出什么道理,带着愁绪睡下。

    翌日一早,又听说要将杨雪松跟赵先生被移送到了大理寺。

    这下寻芳他们真的开始急了,毕竟那地方可是会动刑的,跟之前盘问不同,多少人受不住死在那里,里头死的人都数不清了。

    寻芳当天就叫上叶寻芝跟梁佩恩,给李瑶下了帖子,请他来赴宴。

    寻芳不担心李瑶不会来,李瑶对他是什么心思,寻芳心里很清楚。

    以往李瑶请他他都不去,如今寻芳亲自下帖请,李瑶不可能不来。

    不过这一顿饭,只怕也不那么好吃就是了。李瑶这个人,典型的会拿乔。

    寻芳请他,他肯定是知道这是寻芳有事要请教拜托他。

    今晚,只怕还得极力奉承李瑶。

    奉承李瑶倒是不怕,只要能达目的,脸面丢一丢,这样的牺牲还是值得的。

    只是怕丢了脸去奉承人家,人家还不肯透露一点儿信息,这就糟糕了。

    果然,这日晚上李瑶答应了要来赴宴。寻芳他们配合着李瑶吃酒夹菜,还请了两个姑娘作陪。

    沈清玉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他对寻芳没感觉。况且有正事儿要谈的时候,他还是有正经的一面的。

    但是李瑶,寻芳一个人真的应付不来,所以叫上梁佩恩跟叶寻芝作陪。

    一盏酒下来,寻芳看着差不多了,便开口问道:“李二哥,今日请你,不为别的,想要请教你一些问题,不知李二哥有什么见解,也跟兄弟们说说。”

    李瑶喝了些酒,胖脸上出现了红晕。

    他傻傻笑着,看寻芳道:“你有问题问我,难道我还敢不答么?”

    他这话说得极其暧昧,要不是李瑶怀里抱着个姑娘,跟寻芳隔着些距离,寻芳的脸只怕已经拉下来了。

    考虑到自己现在是有事求人,寻芳还是忍住了内心油腻腻的感觉,尽量让自己柔和的对待李瑶。

    “是关于杨雪松的事儿。”寻芳边说着,边端起酒盏来,亲自给李瑶斟了一杯酒,“你父亲跟哥哥那里,是个什么想法?”

    寻芳他们其实并不完全认定,杨雪松入狱跟李相有关,这话带着些诈李瑶的意味。

    听寻芳说到这里,李瑶回过味儿来了:“我记得你跟那杨雪松是很早就相与的朋友,原来你这次请我喝酒,是为了他。”

    寻芳没有否认他的话,若说这次自己是没有目的就请李瑶喝酒,这也太假了。

    “我说呢,放到平时,你也不可能无端端请我喝酒。这样说来,我还是沾了他的光了。”李瑶见寻芳这样态度,也没有生气。

    李瑶心里很清楚,别说是做个倾慕者,就是做他叶寻芳的仆人,可能叶寻芳还看不上自己呢。

    他李瑶也不过是喜欢美人,若是叶寻芳年老色衰了,他自然也就色衰爱弛了,大家都是各自有各自想要的东西,所以李瑶面对自己被叶寻芳利用这事儿,也是看得很开。

    还真别说,叶寻芳用美色牵制他,他李瑶还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事儿你既然问我了,我就也劝你一句,他杨雪松是救不回来了,这事儿牵扯许多,我也不好跟你多说。

    况且,我父亲哥哥知道我嘴巴不严实,如何处置你那朋友的事儿,他们也都不愿意跟我商量。我只知道,他这回是摊上大事儿了。”

    “是跟两位皇子有关的么?”叶寻芝在一旁问道。

    李瑶笑道:“这事儿你们怎么还问起我来了?我记得二皇子三皇子都曾拉拢过你那朋友的,只是他没站边。”

    回答完叶寻芝的话后,李瑶又对寻芳说道:“寻芳兄弟,你如今也回京都了,只怕很快,他们也要拉拢你了。你是喜欢二皇子一些,还是三皇子一些?”

    寻芳回答道:“都不喜欢。”

    这意思很明显,他也不准备站边。

    李瑶见他这么说,乐了,在一旁咯咯咯地笑着。寻芳他们也搞不懂他在笑啥又有什么好笑的。

    之后在李瑶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大家还是和和气气将这一顿饭吃了下来。

    临走时,寻芳去结了账,上车前,他对李瑶说道:“李二公子是知道的,我跟杨茂之极好,若是他因你们家的人而死。我就算不能替他报仇,你我二人之间大概也不会再有往来了。”

    李瑶听到这里,脸色一僵:“寻芳兄弟。”

    寻芳对他行了一礼,那鞠躬的角度都成了一个直角。

    “还望李二哥帮帮我,好歹替我们劝一劝你爹,千万莫让他死了。”

    寻芳说完后,便上了马车。

    李瑶愣在当场,那脑筋总算是转了过来。

    是了,要是李家人或间接或直接将杨雪松害死。身为杨雪松的至交好友,叶寻芳还能跟这家人往来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然而李瑶自然是不想跟寻芳断交的,好容易寻芳能客客气气对待他一回,这转眼就被自家老爹给断了相交的路,那怎么行?

    李瑶望着寻芳坐入车中,马车被驾驶着远去,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力去劝一劝自己的父亲。

    只要杨雪松不死,一切都好说!

    寻芳他们跟李瑶告别后,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回家。

    梁佩恩坐在车上,有些懊恼道:“问了这半日,只了解到一个早猜到的消息。看来真是李相做的手脚,可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对茂之?”

    寻芳说道:“我有个头绪,明天我得去杏儿姐那里瞧一瞧。”

    叶寻芝说道:“是担心她们母女么?只是眼下还是要将消息打探全了才是最要紧。”

    寻芳点头道:“这也是一点原因。我想去问一问杏儿姐,雪松最近究竟在做些什么事儿。你们不觉得这事儿很蹊跷么?雪松好歹是皇上看重的人,李瑶方才说过,雪松是确实没有加入什么队伍的。当然,他不是朝堂中人,消息也可能存在偏差。

    只是不防设想一下,若他真的没有参与二皇子跟三皇子之间的争斗,那李相究竟为什么要对他们站在中立的这些人下毒手呢?我想,或许雪松手里拿着他一些把柄也未可知。”

    这是唯一能够解释,为什么雪松没有加入党派之争,却被李相针对的理由了。

    叶寻芝跟梁佩恩都没有朝着这方面去想,经寻芳这么一说,二人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原来如此,这便能解释了。”梁佩恩点着头,觉得寻芳说得特别对。

    叶寻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像是问问题,有像是在自言自语:“赵先生那里,我们已经是不能问的了。那就只能问问看杨杏儿,看看她又没有什么发现。若是连杨杏儿都不知道,那又该怎么办呢?”

    寻芳叹气道:“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但愿能找到些线索吧。否则,我们也只能尽量去求情了。我记得当年的方学政,如今已经是在国子监授课,他官职比咱们的都高,比我们更常见到皇上。

    我在家丁忧那段时间与他有些书信往来,回丹城之后,还不曾拜访过他,他是咱们的老师,或许可以让他帮忙求情,我们亲自去拜见,他总不至于驳了咱们的。”

    梁佩恩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当初没有做官时,只想着能当个进士便是光宗耀祖了。谁想到了朝堂,全是进士官员,咱们这点儿手段道行,在朝为官这许多年,连帮朋友说个情都要兜兜绕绕。怎么一个进士,就这么不值钱呢?”

    听梁佩恩说道这里,寻芳他们也多少有些丧气。

    当时是恰同学少年,那叫一个风华正茂。如今被现实打压几年,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不过寻芳原本就是社会人,他比梁佩恩跟叶寻芝都要能够适应现实的社会。

    梁佩恩年纪虽然比他们都大,但他家原本也是富农地主,在没有做官前,他靠着家里的田地都能过得很逍遥。

    如今做官,在官场走一圈,全是勾心斗角。加上梁佩恩为人正直讲究情义,自然对官场环境是很不适应的。

    但是不适应也没法子,他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无法再回头。不过是顺着时代的洪流,这浪打到哪儿他们就跟着到哪儿。

    “明日恕我不能过去,我家里有些事要办。”叶寻芝对寻芳他们说道。

    “怎么了?”寻芳跟叶寻芝原本是一个宅子里生活的人,寻芳很难将他的事情当成别人家的看待。

    “我爹昨儿旧病复发了,母亲还要照顾孩子,怕染上病,就叫我时刻关注着,明日正好是沐休,母亲不许我随意出门。就今日也是我爹开口了才许我出来的。”

    叶锦一病倒,家里最大的就是孙氏,她向来不喜叶寻芝这个继子,所以总找点儿事难为他。

    寻芳一听说叶锦先生病了,又添上了两分新愁。这坏事儿向来都是扎堆过来的。

    知道叶寻芝有难处,寻芳也不强求,只说道:“那明儿正好休息,我跟荣英一起去杨家看看,你就不必去了。你回去替我向先生跟婶子问好。”

    “好。”

    车马先是在叶寻芝家门口停下,寻芳跟梁佩恩二人别过了他后,继续坐车先回寻芳家。

    车马重新开始向前驾驶,梁佩恩跟寻芳说道:“茂之是这样的情况,子琼却自己无力抽身。这里只有咱们,我且唠叨两句,不是我说,他那母亲,也太没有眼色了些。”

    寻芳在一旁没有说话,孙氏再如何,是他的婶子,他不好乱评价。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有些看不惯孙氏的。

    梁佩恩见寻芳不说话,怕他多想,便解释了一句:“我原也不是什么爱嚼舌根的人,只是最近急得嘴角冒泡上火,不与你说说这些杂事儿,总觉得整个人都要爆竹似的炸了。”

    他年纪比寻芳大十来岁,此刻却不如寻芳镇定,说来也是惭愧。

    对于梁佩恩的心情,寻芳表示理解:“我知道你的心,我也因为茂之的事儿,烦得连觉也睡不好,吃饭都没胃口。好好的人,就这样抓到那种地方去,只怕现在他就在受苦。我跟他是打小的交情,不到十岁我便认识了他,算下来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了,怎么能不心焦呢?”

    “子贤,你说我们要是救不出他来该怎么办?”梁佩恩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

    寻芳沉默着不敢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京都虽然比别的城市繁华,然而到了漫山落霞时,不管是谁,也都是急急忙忙赶回家中用饭。再过一二个时辰,街上差不多也要没人了。

    可能是逃避心理在作祟,寻芳忽然想起了现代的生活。这样忙碌且安逸到死的生活,令他无比的怀念。

    怪不得说古代的田园诗这样盛行,这么多的诗人都有归隐之心。他此刻很能明白这些人,因为他此刻也有“羡鱼情”。

    二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寻芳家很快就到了。

    别过梁佩恩后回到自己屋里,绿萝知道寻芳这两天心情不爽快,所以照顾的格外贴心。他们院儿里的仆人,能够做的也就只有用心照顾他罢了。

    洗漱过后,寻芳便叹着气找出了杨雪松之前给自己写的信,想着是否能从中找出些线索,结果发现还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