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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回信 第71节

    那一刻,二十五岁的解凛决意去死。

    ……

    但是。

    【如果因我苟延残喘的存在,因我的不甘心而使你的生命受到威胁。】

    【迟雪,这是我忍尽所有屈辱和痛苦过后,仍然唯一无法忍受的事。】

    夜色幽深,便利店外的长椅上,他们只是并肩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迟雪终于还是接过那一小包头发,在手心攥紧。

    而在这许久又许久的沉默过后。

    “迟雪。”

    末了,却是解凛打破寂静。

    又轻声说:“路太黑,我送你回家。”

    第37章 好不容易才能说出口,说出口就……

    回想起来,好似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都永远如此。

    是沉默的向前,和无话的跟随。

    一如许多年前濒临决裂的夜,她心里有气,一路闷头往前走。

    他也不说什么,不挽留,就一路从小区跟着她到公交车站,途中始终隔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越走越慢,本来已经后悔。

    到上了车,还在车上暗自祈祷,心说如果他跟上来,如果他多说一句、或叫住她的名字也好,他们一定可以马上就和好——

    但等到鼓起勇气回头看,却发现他已经转身离开。

    伶仃背影融进夜色里,如每一次分别般头也不回。

    他从来只期望看到她“安全”。

    现在也如是。

    焉知她真正奢望的、想要的却远不止如此。

    只不过,几年前说不出口的话,如今却也依旧说不出口。只能无声笑笑,她抬起头,和他在靠近诊所的路口分别。

    又轻声说:“谢谢你送我。”

    两人的默契在无话之中。

    谁都没有提起就在几天前、发生在咫尺之距的地方,那一幕失声痛哭的尴尬局面。

    解凛点头说嗯,早点休息。

    迟雪转身进了诊所。

    迟大宇如料想中的还没睡,仍亮着灯等她回来。

    看她气色好些,又忙努力提起个笑脸迎上前,招呼她早点上楼睡觉。

    “还有……”

    他欲言又止:“那个,小雪,你明天……”

    “嗯?”

    “你黄玉阿姨醒了。”

    迟大宇说:“但小刘说她状态很不好。我刚才给她打了个电话,感觉她也确实、总之,胡言乱语的。我心里还是不安心,打算明天过去看看她。你……小雪,你想去吗?”

    他满脸写着希望她去。

    但肢体动作里又充满排斥。

    迟雪看在眼里,沉默良久。

    最终却还是轻声说:“去吧。”

    语毕,很快又上楼洗完澡、换了睡衣。

    她拿毛巾擦拭着半干的头发,正好路过阳台。

    几乎养成习惯,又下意识地向对面张望了一眼。

    却突然一愣。

    发现对面的阳台上似乎又“多”了些什么——继从黑窗帘换成蓝窗帘之后。

    “……”

    她怔怔望着那串简单的金属风铃。

    夜风清凉,拂动窗纱,风铃亦随之摆动。

    清脆的铃声从那头传到这头,宛如细碎的耳边轻语。

    她莫名出神,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直至解凛突然推开阳台门。

    “咔哒”一声。

    两人才分别不久,又这样措手不及打了个照面。

    迟雪当即做贼心虚般后退半步,

    “……那个。”

    她赶紧拿毛巾裹住湿发,扯平裙摆。

    又没话找话地问他:“你,出来抽烟吗?”

    “房间有点闷,出来透个气。”

    “……哦。”

    “你呢?”

    “我、刚洗完澡,准备睡了。”

    迟雪说着。

    忽又伸手,指了指他左肩明显鼓出一块的位置——领口处依稀还能看见白色纱布,显然是那次枪伤后的“术后处理”。

    “伤还好吗?”

    她问他:“你是不是又没有去医院?”

    “嗯。”

    “坚决不能去吗?”

    “……嗯。”

    迟雪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却终究是没有站在所谓医者的角度劝他如何如何,只是告诉他,之后方便的话,可以来自家诊所换药,顺带把之前——“我之前说了给你找祛疤痕的药,”她说,“过两天拿给你。”

    话落。

    风又过,铃声阵阵。

    这次忽然愣住的却换作解凛,以至于连原本要说的话都忘在脑后。

    只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

    “那天。”

    他问她:“……迟雪,你真的喝醉了吗?”

    “醉了啊。”

    而她想也不想就回答:“只是有些事真的很重要,好不容易才能说出口,说出口就不会忘。”

    说完。

    忽然却又释然般笑笑,抬手指向那串风铃,“声音真的很好听,”她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解凛,今天愿意跟我说这么多。”

    “……”

    “至少我想我今晚,也许能睡个好觉了。”

    *

    那些噩梦仿佛被似有若无的风铃声驱散。

    果然到第二日,她的精神总算稍好些。

    便又勉强收拾了下自己,陪同迟大宇一起去了趟医院。两人一路找到住院部五楼。

    黄玉的丈夫早已辞世,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和亲戚也没有什么来往。

    是以她住的病房总格外冷清,没有慰问的花篮水果,桌上也少有营养品。

    只半盒吃剩的盒饭在旁敞开着,还有几个上次迟雪提过来的苹果香蕉——只不过多半都已经坏掉了,也没有清走。

    迟雪进门时,她把自己缩在被子里裹成一团,正面向墙壁喃喃自语。

    声音虽小,无奈一直持续,旁边的另一床病人不堪其扰。

    终于一把拉开帘子,又厉声道:“能不能不要吵了,有完没完了?”

    “这都两天了!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天天不是问东问西就是疑神疑鬼的,你不要扰民好不好!”

    结果骂完了一抬头,正好和迟大宇四目相对,两人都是满脸尴尬。

    最后还是迟大宇自知理亏,忙上前去赔礼道歉。

    又从自己带来的两袋水果里分出一袋给人家,这才算是勉强安抚下来。

    无奈,十几分钟过去,“始作俑者”黄玉却还跟听不到人说话一样,一直不曾抬起过头,沉浸在自己喃喃自语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