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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勺死死地盯着那笼子里的讹兽,如梦中千百次出现的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它的毛发逐渐褪去,化为一个女人的头面与身躯。 女人浓妆艳抹,在笼子里站起来,那双狭长的眼眸始终直视着婴勺,露出一个野心勃勃的笑。 婴勺嘴里弥漫出血腥味——失控的情绪让她的虎牙冒了尖,扎破了嘴里的皮肤,血气刺激了凶性。 她轻轻地呢喃了两个字—— 姬纣。 她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 仅仅是一步,她脚下的土地骤然裂开,裂缝如闪电般冲向那牢笼的所在,街上的妖魔鬼怪四散奔逃。 而就在此刻,身后忽然有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腰部,她听见长渊的声音就靠在自己的耳边:“别胡来。” 地面的裂缝堪堪停在那牢笼前,破碎声倏地静寂。 婴勺回过头,长渊的双眼近在咫尺,微微皱着眉,那漆黑的眼盯着她,仿佛在责备她没有分寸。 婴勺摘下了面具,低眼时瞥见自己尾指上与对方连接的红线再次消失不见了。 她注视着长渊的双眼,胸中情绪剧烈地翻涌,几乎要涨破脑袋。 “长渊啊。”婴勺伸出手,轻轻地抚上长渊的脸,那触感无比熟悉,曾经给她带来无穷的安心与愉悦,此刻却压不下她心中的半点浪涛。 她的手滑到长渊的脖颈,感受到他的喉结轻轻一动,然后落在了他的领口,抓紧,轻轻踮起脚,继而抬头,在他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长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我真的很不喜欢,你的语气里,依旧把我当成师父托付的弟子。可你一定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婴勺眨了下眼睛,“如果你知道的话,估计会有点伤心。因为我实在太伤心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一刻,后方裂开的地面骤然扩大,牢笼并着里面的女人轰然炸成灰飞。婴勺手一动,虚空中一把看不见的利刃切过,长渊的头颅霎时飞出去,如火烧般化为灰烬,无头躯体中没有半滴血液,干巴巴地倒下。 视野内,整个青镜里开始崩塌,浅灰色的砖瓦同时在两侧垒叠。世界在婴勺的周围重组,混乱中,她一抬手,一道金光如长鞭甩出去刺入黑暗,眼神冷厉:“滚出来!” 第16章 鬼市6 “长渊也来了?他……真的来了…… 小巷苍白灰暗,仅巷口挂着一盏红灯笼,里面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和两侧光秃秃的墙垣。 雾下得很快。 灰色的砖瓦上覆盖着深深浅浅的青苔,婴勺伸手在墙上抹了一下,湿漉漉的,墙缝正向下滴着水。 有山泉的清冽之味。 婴勺认出了这个地方。她先前与白檀在街市中一同疾行时,就路过了与这一模一样的巷子。应当是从那时候起,她便进入了妄婆所在之地。 她抬起头,照亮青镜里的月亮在此地失去了踪影。没有光源,因此地面上也没有影子。 婴勺心下了然——青鬼的镜子果真找不到向东的路,来到此地,他已经失去方向了。 铅灰色的雾覆盖了视野,前后所能看清之地不超过一丈,唯有婴勺掌心飞拉出去的金线深入浓雾。她猛地收手一拽,一道灰影随着金线从浓雾中飞出,如一阵风穿过了婴勺的身体。 只是一道幻影。 婴勺摸了摸自己尾指被勒出的痕迹,低着头轻轻笑了一下:“装神弄鬼?不必吧,大可开门见山,说说你要什么。妄婆?” 前方的浓雾里,传来硬物触地之声。 一下一下,越来越近。 一道低矮的身影从浓雾深处行来,似乎佝偻着,拄着一根拐杖。 人影停在了近处,婴勺仅能在雾中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雾里的人开口—— “青镜里极少见魔。贵客从何处来?” 那声音几乎和井下的青鬼一模一样,如在草杆上拉锯子似的嘶哑。 婴勺扬了扬眉,她本以为妄婆就是个老妖婆,谁知那白檀听来的传闻倒是有些可信,这妄婆或许真是青鬼的执念所化。 只是她更在意的不是这个—— “魔?抬举我了,姑奶奶业障没那么重,成不了魔。”她道。 “嗯?”妄婆似乎有些惊讶,苍老的声音略作停顿。 婴勺感到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在打量着自己,这种感觉令她十分不舒服。 “原来不是魔,一个生魂罢了。”妄婆认清了婴勺的身份,那语气中仍残留着些许意外,仿佛不太相信自己先前竟然连魔和魂都弄混了。 婴勺问:“你是男是女?” 妄婆回答:“非男非女。” “噢,想起来了,你是石头化的,自然可男可女。”婴勺道,“可惜了,我本有位俊俏的公子可送你把玩,是块上好的璞玉,或可换你给我开条路。” 迷障外,热热闹闹的鬼市中,依旧懵懵懂懂寻找东面的白檀,忽然打了个喷嚏,有些莫名其妙地擦了擦鼻子,继续向东。 “那公子已与你一同陷入迷阵中,不需你来送。”妄婆“嘎嘎”地笑着,“俊俏倒是真的,璞玉却不见得。我看那人可比姑娘你老道,是个货真价实的魔。” 婴勺听了前半句,还以为白檀也来到了这里,然而听见后半句,愣了一下:“你说的谁?” 妄婆没有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