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京城报娘在线阅读 - 第9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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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方又就「妻财」之性质,究竟为夫家所有,为妇人自专,还是为夫妇一体共有争论半日,各自举出律条、判决、学理,彼此矛盾龃龉,谁也没说服谁。

    等到议论稍歇,鸣皋书院中一直没有出声的鸣竹踏前一步,另起一问:“厚嫁之事,另有一桩罪过。自古以来,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名门女子,本当许以才学之士,朱门子弟。而今因嫁资贫乏,竟陷于商贾之家,所嫁非偶。”

    “闻说京中有卖桶而暴富者,市井呼之为陈大桶,财大气粗,为子侄辈遍娶宗室女。一家之中,竟有三十名县主下嫁。天支之秀,下偶非类,诚为簪缨士族之耻。”

    此事为京中轶闻,太学生多有所闻。此时听鸣竹提出,都不禁哈哈大笑。

    鸣竹颇为得意,朝四周略微点头示意,方再接再厉,又道:“又有男子,罔顾女方年龄相貌品性,但问钱财而娶。前年曾有一案,两名年方二十之美仪容伟丈夫,争娶一女,诉至公堂。

    府尹唤女一观,竟是年过五十,佝偻苍苍一老妪。无他,颇富囊橐而已。试问今日在场高才,肯以昂藏五尺,屈就于此半截入土之娇躯否?”

    台下哄堂大笑,有人跌足,有人鼓掌,有人唿哨,有人怪叫:“由来只听说一枝梨花压海棠,哪来一把老草噎死嫩骆驼?”

    鸣竹得众人认同,越发意气风发,竟拿这两日方听来的太学轶闻来做比:“比方明堂一位学录,如今正被三家争抢。若依门楣,本该与宗室、官宦之家联姻,方为斯文正理。

    然则学生听说,如今那富商家嫁资已追至奁田一百亩,奁具一万贯。

    眼看另两家已然不敌,程学录花落谁家,已可知矣。可惜王谢堂前燕,如今竟入商家院。此等斯文卖价,诸位以为可观否?可笑否?可行否?”

    这正是应景的时事,台下越发笑得手舞足蹈,偏与他唱反调:“卖得好,卖得妙,榜下捉婿,价高者得,公平合理之至!”

    只有几个志诚君子顿足高骂:“斯文败类。”

    顾瑀本也跟众人一起笑得高兴,余助狠狠扯了他一把。一回头,正好看见童蒙苍白脸色,声音一顿,笑不出来了。

    鸣皋书院一派气势如虹。仲简抬眼朝台上看去,太学诸子脸色都有些发青。

    唯有宗越神色不变,目光却并未关注正侃侃而谈,独领风sao的鸣竹,反而落在队伍末尾的恒娘身上。

    恒娘正专心听鸣竹说话,此前几人发言,都在之乎者也掉书包,唯有这鸣竹说话有趣直白,举例活泼生动,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听得津津有味。

    被两道目光注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首看过去。见宗越眉宇间有忧色,在面纱下眨眨眼睛,恍惚明白,宗公子是担心自己抵不过这鸣竹?

    用力朝宗越的方向点点头,帷帽抖了一抖,差点掉下去,赶紧伸手捂住。阿蒙日日出门,都得带着这劳什子,以她的性子,该当如何气闷?

    眼看着远处粉衣侍女去而复返,嘴角露出微笑:该是她上场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印度嫁妆问题的症结之一,就在于嫁妆是直接交给男方,归男方所有支配。

    由此引发众多家庭内的杀妻案件,多发生在厨房,被称为「厨房事件」。

    据印媒报道,印度德里几乎每12小时就有一个该类事件的发生,但是90%被报道为偶然事件,5%被报道为自杀,其余5%被认为是谋杀——《“厨房事件 ”与印度禁止嫁妆法》,2008/03,《学术论坛》

    第56章 她们来了

    站在高台上往下看, 远处湖田金黄一片,近处学子青衫飘飘,百千人头, 同时仰面而望。

    纵然曾在京兆府中侃侃而谈, 纵然心中提前反复鼓劲,真正站在那个位置,听着风声猎猎而过,人声渐渐安静下来, 看着日头之下,无数人注目仰望,却也忽然有一种仓皇与不敢置信:

    她薛恒娘,居然也能如阿蒙一样, 站在同样的高台上,面对台下满腹经纶的太学男子, 说出自己胸中言语?能让他们齐齐仰头望着自己, 静待一个浣娘开口说话?

    手指微微颤动, 既是发自心底的恐惧,却也同样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勉强压抑住如煮如沸的心绪, 控制住声音平稳如常, 说出今日上台以来的第一句话:“我也以为,这个辩题是错的。”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都愣住了。这话, 恁地耳熟?

    反应过来之后, 众人不由得发出嘘声:这个太戊怎么回事?炒人冷饭, 拾人牙慧。鸣茶开篇做此语, 能收耳目一新之奇效。她这番东施效颦,可就差之毫厘, 谬以千里了,徒遗笑柄。

    难道她的目的也是来表演一番贤良淑德,好博一个更好的身价?

    台下已有刻薄鬼低声取笑:“今日是什么宜嫁娶宜结亲的好日子么?好好的讲经台,倒似成了戏文里招亲的擂台。一个两个的女娘,真有如此恨嫁,何不插标自卖?我等也好看价落定。”

    嘘声渐大,仲简心尖一紧,不由得握紧拳头,眼望台上白衣人影,不敢想象她此时会是什么心情。他所预想的糟糕情形,似乎正在成为现实。

    这嘘声,恒娘自然也听到了。她站在台上,耳中所闻,除了台下的嘘声,还有身后太学诸子不赞同的冷哼,鸣皋诸子的低笑,以及宗越沉沉声音:「噤声,勿扰太戊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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