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金巷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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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黎便也起哄闹着听者有份。 三言两语的说笑间,众人便将蒋娇娇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小插曲给略了过去。 蒋老太太的欢喜堂里一时正热闹着,底下忽又有女使来报,说是谢暎过来了,这会子正在前院等着要见蒋黎。 “见我?”蒋黎不免有些诧异,但又觉得挺新鲜,于是笑着便起了身,“那我去瞧瞧。” 蒋娇娇也很奇怪为什么谢暎头回主动来自己家却要见的是她小姑,明明昨天她还请他吃饭了,可他居然都没有提到她! “我也去。”她有点不服气,也充满了好奇。 蒋黎本就打算正好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这孩子趁自己刚走开就说漏嘴,见状便顺水推舟地应了,心中不由地庆幸这谢家小郎来得可真及时。 姑侄两个从欢喜堂出来就一起直接去了前院的东廊屋。 谢暎正仰着头在看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绣画。 听见门口有脚步声,他便转过头,恰看见蒋黎和蒋娇娇两人前后脚一起走了进来。 目光落在蒋娇娇那张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脸上时,他先是暗舒了口气,心想她果然也跟过来了,如此东西正好能交到她手中。随后见其神色又不免感到疑惑,暗忖难道她并不欢迎看到自己? 一念及此,他不由地有了几分局促。 “谢小郎觉得这绣画如何?”不过须臾间,蒋黎已热情地同他打起了招呼,又笑问道,“听闻你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谢暎向着她礼道:“蒋姑姑,上午我出了趟街,顺路买了两样点心回来。”他说完,转身两步走到茶桌旁,拿起了一挂被捆得方方正正的油纸包,然后递回到了蒋黎面前,恭正地道,“一点回礼,谢谢你们。” 蒋黎于诧异间低头看了眼,瞧见那油纸包上印着熟悉的红色花戳,不由讶道:“你一个人出的街?还专门寻去了霍家从食店?” 谢暎只道:“我也不知你们喜欢哪家点心,听得人家说的,想是应该还可以。” 蒋黎看着他说这番话时一脸平常无事的样子,整颗心都不由得软了。 若是别人来送她这点心,她收了也只当平常,然而此时看着和自家大侄子差不多年纪的谢暎,蒋黎却忽然很想摸一摸他的头。 但她还是忍住了,伸手将点心接了过来,也颇正式地礼道:“那就谢谢你了。”又含笑道,“不过以后再过来就不要带什么东西了,你和修哥还有娇娇是好朋友,不用那么客气。” 谢暎未置可否,只顿了顿,看了眼蒋黎身旁的蒋娇娇,又说了句:“里面是牡丹饼和乳糕。” 蒋娇娇听着,忍不住朝她小姑手上看去。 蒋黎没想太多,只顺着这话笑道:“那正巧都是娇娇喜欢吃的。” 谢暎见此,心下方微松。昨日吃席的时候他就猜她大约是较偏爱加了乳汁的甜食,还有那形致做得好看的东西。 所以他在霍家从食店门前看了一会儿,最后挑着买了乳糕和这模样惹眼的金银炙焦牡丹饼。 谢暎轻轻点了下头,礼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蒋娇娇其实打从见他是专门来送点心,且又得知他买的还恰好是自己喜欢吃的两样时,心里已经按捺不住有点想先和他说话了,但又觉得自己还生着他不主动来找她玩的气,若巴巴地道谢好像也有点自作多情,似是略丢脸。 她正纠结着,忽见谢暎随手提了茶桌上的另一个纸包打算要走,当即自觉寻到了个开口的由头,问道:“这又是什么?” 谢暎便解释道:“昨日叔祖不……”他话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了昨夜谢夫子的交代,于是当即顿住,拐了个弯,将尚未出口的“不小心摔了一跤”及时改道,“不太舒服,我给他带了两贴膏药。” 蒋娇娇闻言,一脸恍然地道:“难怪我看谢夫子今天总是龇牙咧嘴的,原来是屁股疼!” 谢暎愣了下,然后一个没忍住,突地弯起了唇角,他连忙又低头抿住,饶是如此,笑意也已不由他自控地抵达了眉眼。 他不禁窘地红了耳尖。 然而蒋娇娇看见他笑了,便也忍不住跟着笑,但她却没什么忌讳,呵呵笑得开心。 蒋黎也是忍俊不禁,但她好歹顾着谢夫子的面子,于是佯作正经地对侄女说道:“谢夫子既不想咱们知道,那你就当作不知道。” 蒋娇娇没接话,只对谢暎道:“那我送你吧!” 谢暎有些意外,下意识抬眸去看蒋黎,见对方含笑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才轻轻点了头。 蒋娇娇很高兴,说道:“等你来和大哥哥作学伴我们就能经常一起玩儿了,谢夫子不喜欢我们去他家里,但是以后你可以经常出来!” 谢暎愣了一下。 蒋黎见状,笑着解释道:“等你回去应该就能听到你叔祖说了,是娇娇她爹爹和你叔祖约好的,以后你和修哥也能作个伴,带着他上进一些。” 谢暎即道:“蒋姑姑言重了,善之兄胜过我许多。” 蒋黎笑笑,也不讳言,直接地道:“他嘛,是小时候身体不好,手脚约束多了,却不想反倒把性子给养狂了,现下身子好转后便有些闹腾,你虽年纪比他略小些,但这方面却可以好好带带他。” 谢暎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 但蒋黎也并不是想考他的处世应对,一番话说得真心实意:“少时玩伴,希望你们是一辈子的缘分。” 谢暎仰着头定定看着她,不知是愣住了还是什么,良久没有说话。 蒋娇娇却不乐意了,在他旁边抗议道:“还有我,你不许只和大哥哥玩,我才是你第一个朋友。” 谢暎回过神,转眸朝她看去,心绪起伏间,他尚未来得及整理清楚这份涌动,便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第11章 同道 蒋娇娇带着贴身小女使荷心一起去送谢暎。 荷心比蒋娇娇还要小上半岁,方六岁出头的小女娃,力活上其实压根儿做不了多少,纯粹就是家里长辈给她准备的“心腹玩伴”。小小的主仆两个也确实合得来,荷心有些一根筋,心眼也不多,蒋娇娇说什么她就是什么。譬如此时,蒋娇娇原本说是送谢暎出门,可实际上出了蒋家大门后她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他在往谢家的方向走,荷心抬头看了眼日头,虽觉得可能要耽误自家姑娘的饭时,但也不提醒,只老老实实地跟着。 谢暎却觉得有些不自在了,眼见着那棵大榕树已在近前,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头对蒋娇娇道:“不用再送了,你先回去吧。” 蒋娇娇磨蹭了几息,犹豫着道:“谢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谢暎点了点头。 蒋娇娇便问道:“你爹爹有几个媳妇啊?” 谢暎微怔,待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后,回道:“我爹爹只有我娘亲一个。” “啊……”蒋娇娇看着他,好似恍然,又好似讶然。 谢暎不知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见她得到答案后便是兀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想她大约有些心事,于是也不催促,静静陪她站着。 过了片刻蒋娇娇才回过神,复又看向他,意味不明地道:“可是我爹爹有康少母,她还给我生了不是我娘亲生的弟弟。”又似有些迷茫地道,“我外翁、外舅,还有姚大丈和沈大丈他们也都不止一个媳妇。” 谢暎沉默着。 其实他并不明白蒋娇娇想问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作答,实际上他连这算不算是一个问题都不太清楚。 但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蒋娇娇的心情不好。 他听得出,也看得出,她不喜欢这样。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那你就不要学他们。” 蒋娇娇愣了愣。 谢暎被她这么目不转睛地望着,其实有些不大自在,但还是耐心地说道:“别人的事我们管不了;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们也没法左右。”他说,“但我自己觉得,我们可以不去变成我们不喜欢的样子。” 这是他这两年多来最为深刻的体会。 父母还在世时,这些道理大约尚还没能找到机会教给他,而他也体会不到。直到他们走后,他经历了那么多人情辗转,才明白什么是无能为力,什么又是尽己所能。 但他的经历也不过如此了,他只能告诉她这么多,倘她再有别的疑惑,他或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蒋娇娇定定看了他半晌,忽然点了下头。 “嗯,你说得对。”她说,“我不学他们。” 谢暎不由暗舒了口气。 蒋娇娇忽又道:“你也别学他们。” 谢暎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学他们”是学什么,便已下意识点了点头。 点完他才觉得自己好像答应她太快了,不禁对自己的不谨慎微感懊恼。 “暎哥儿!”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两人循声转头看去,下一刻,就见谢夫子皱着眉头快步走了过来。 谢暎猛然想起什么,忙低了头,歉意地道:“叔祖,我回来了。” 谢夫子此时正揣着一肚子的气,也没去管旁边的蒋娇娇,冲着自己的侄孙便是劈头一通训斥:“你个小娃胆子真是肥得没边了,人生地不熟竟也敢一个人往街上跑?!这么久不回来我都准备去报官了,你倒好,还在这里挺悠哉!” 谢暎垂眸噤声,一副甘愿受训的样子,并不辩驳。 谢夫子很想叹气。 他从蒋家回来便是先打算把读书的事和这小子说一下的,结果进门就看见了谢暎留在书桌上的条子,说是去街上的香药铺子一趟很快就回来。 当时他虽诧异于这孩子的大胆,但因想着最近的香药铺子也不远,所以也就暂未起急,谁知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回来,他顿时就坐不住了。这么近的地方也能走丢,这孩子只怕不是傻的就是个当真倒霉催的遇见了歹人,于是他拿着谢暎留的条子急急出了门打算去报官,谁知刚出来不远就瞧见两孩子正站在这里唠嗑。 谢夫子霎时松了口气,又立马提了口气,被眼前这乐不思蜀的场景刺激得只想将两人各打五十大板。 但蒋娇娇他打不得,于是只没好气地说了句:“快午时了大姑娘还不回去吃饭,今日的功课可还能做得完?” 蒋娇娇却显得很是乖巧地冲他行了个礼,说道:“夫子好,我送谢暎出门,这就要回家吃饭了。” 谢夫子见她态度还挺恭正,便抬了抬下巴,微微颔首着“嗯”了一声。 蒋娇娇转身时看了眼谢暎,往回走出几步后又停住,回头朝谢夫子扬声说了句:“夫子别生气,谢暎是去给你买治屁股疼的药咧!” 说完她就一把拉着荷心,脚下抹油似地飞快溜了。 谢夫子看着她的背影:“……” 然后他反应过来,倏地转头朝谢暎瞪眼看去。 后者一愣,涨红着脸忙摇了摇头。 谢夫子瞧着他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既气恼,又禁不住觉得有点儿欣慰,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药包,眼中不觉又柔和了许多。 “算了,只当你翁翁舍不得揍你。”他口中没甚好气地说着,手上已将药包接了过来提着,然后道,“以后不许再这样自作主张,你那几个小钱自己留着买些零嘴吃就是,旁的用不着你cao心。还有,你往后与他们读书交游,只许学好的,不许跟着闹腾。”又朝蒋家方向看了眼,重重道,“尤其是同那蒋娇娇!” 谢暎似有些没能回过神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但谢夫子似也没打算等他承诺什么,说完便又是呵呵一笑,随手往他背上一拍:“走了,回家吃饭。” 谢暎还没明白他在笑什么,就险些被拍了个趔趄,站稳后方反应过来,看了眼谢夫子那仍略显步履有些不顺的背影,即追上两步,伸手扶住了他。 谢夫子侧眸看了他一眼,胡子微微翘了翘,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午间的白樊楼里,亦是一如往常地人声鼎沸。 一楼的敞厅里,伎人正在唱着鼓子词,清亮的声音时高时低地穿过桥栏珠帘,绕梁而入,引得楼上酒阁子里的食客们也不由侧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