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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伯文听罢,心中又是失笑又有几分感动。 怎么他自认也不是个软弱之人,该如何行事,心中亦很清楚,但好像无论是自家老师,师兄,家人,甚至如今的好友,都觉得他太过宽和了呢? 只是好友毕竟是一番好意。 于是沈伯文自是认真应了。 应完之后,二人又就该为皇长孙讲什么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由沈伯文讲《孝经》,谢之缙则负责讲《诗经》。 至于为什么不从四书当中选,原因自然是皇长孙还有别的老师,都是浸yin学问之中许多年的年长者,同这些人比起来,他们两个年轻人还差了些火候。 …… 正如谢之缙同他说的一样,沈伯文眼前的皇长孙还是个八岁的孩子。 看起来同自家珏哥儿差不多大,倒是长得颇为精神,一双眼睛很是明亮,显得格外的机敏聪慧。 沈伯文不由得想到,难怪有传言说陛下甚是喜欢这个孙子。 虽不知传言是真是假,不过皇长孙看着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 “微臣见过皇长孙殿下,殿下金安。” 皇长孙李祯好奇地看着眼前之人,道了声:“沈先生请起。” 既然是讲学老师,自然也有师徒名分,称呼上也要叫先生。 先前他便听母妃说过,皇爷爷又给自己指了两个新老师,分别是这次殿试的状元和榜眼,让自己别任性,要像对待之前那几位老师一般尊重。 如果说李祯对于谢之缙是有所期待的话,那么对于沈伯文就是纯粹的好奇了。 毕竟谢之缙是谢相公的儿子,李祯觉得谢相公脾气很好,待他也很温和,自然期待他的儿子教自己读书会是什么样的。 不过今日先过来的却不是谢之缙,而是这个先前自己没怎么听说过的沈编修。 沈伯文被他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倒也不紧张,如今殿内就只有自己与皇长孙,还有几个伺候的宫人。 略微思考了片刻,沈伯文决定先同皇长孙聊几句,先看看他如今的学习进度再说。 “微臣想先同殿下说会儿话,可否?” 李祯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相貌之俊朗不输给宁妃弟弟的新老师,刚来的时候不是直接开始讲课,而是想同自己说说话,惊讶之余,便欣然点头:“可。” 毕竟再怎么聪慧,终归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又自小在锦衣玉食中长大,没有类似于寒门子弟那般为了出人头地而读书的渴望,自然对枯燥无味的四书五经不怎么感兴趣。 尤其先前景德帝派给他的那些老师,一个的年纪比一个大,讲起课来更是一个比一个端正刻板,唯有谢阁老陪着景德帝过来参观的那次,也上前给他上了一堂课,李祯才觉得读书有点意思。 倒不是他不爱读书,只是年纪小,外界的诱惑太多,比读书更有意思的事也多,自然也就没那么喜欢了。 沈伯文并不了解这些,但推己及人,自家珏哥儿已经算是同龄人中较为刻苦与自律的,但也有不想看书,只想出去玩的时候,皇长孙应当也差不多。 “殿下的前几位老师,都同殿下讲了什么书呢?” 他和颜悦色地问道。 李祯闻言,想了想才开口道:“《论语》与《孟子》都讲了一些。” 沈伯文思索片刻,听谢之缙说起过,皇子皇孙们在三岁时便已开蒙,八岁学到这个程度,也是应当。 随即他便道:“那由臣来为殿下讲授《孝经》如何?” 李祯闻言,便点了点头,小手一挥,“沈先生决定便好。” 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学完了孝经这回事,正好还可以偷懒。 人虽不大,心思却着实机敏。 沈伯文不知他在想什么,既然已经问完了话,便翻开书,同他讲授起来。 “殿下可知,《孝经》的名字中虽也有一个经字,与五经的经字,有何区别?” 李祯原本已经做好了可以偷懒的准备,却没料到这位沈先生的讲课方式与先前几位完全不一样。 上来不自己讲,反倒问起他来了。 不过李祯反应也算极快,略顿了顿,便道:“五经的经字,是经典的意思,是后人将他们奉为经典,后加上去的,而《孝经》中的经,则是道理,方法的意思。”[1] “殿下聪慧,所言甚是。” 沈伯文微笑着点了点头,赞了一声。 被夸奖之后,李祯顿时高兴起来,坐的都更直了些。 沈伯文则继续道:“《孝经义疏》有云:经者,常也,法也。事亲常行,存世不减,是其常也;为百代规模,人生所资,是其法也;言孝之为教,使可常而法之,孝为百行之本,故名曰《孝经》。”[2] “那么殿下认为,《孝经》一书,是在讲什么?” 李祯闻言,心道这算什么问题,立马便道:“自然是讲孝,还有行孝的方法。” 不料沈伯文却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是,但不完全是。” 李祯听罢,不由得迷惑起来。 沈伯文没有让他困惑太久,随即便道:“臣认为,《孝经》的核心并不在闻发孝道。” “而是在以‘孝’劝‘忠’。” 窗外,方才一时心血来潮,便带着太子与苏掌院过来视察一番的景德帝闻言,面上随即露出个微不可见的笑来,冲几人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