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地毯的那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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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剑,快老实交待,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婆的事?” 康剑翻了翻眼,“老婆,怎么是又呢?我疼老婆都来不及,哪舍得对不起她。是我刚刚接到省里面的电话,要明天就要到省城报道,然后立即出发去广州。”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白雁吁了一口气。 “你不是要回我家吗,老婆,不好意思,看来我只能先让你一个人先熟悉熟悉情况了。” 呃,这不是把羊扔进狼窝吗?白雁眼一下瞪得溜圆。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飞机起飞了好一会,仍能在视线内,寻找到遥远的一个小白点。 白雁怅然地收回视线,康剑去广州了,她也该回狼窝了,哦,不是狼窝,是医院。 不知是老天厚道呢,还是考验,李心霞偏偏在这时热伤风,嗓子沙哑,高热到三十九度,连挂了三天青霉素,才稍微把热度压下去。她高位截瘫,一直服药,身体抗药性很强,一般的药对她不起作用。 这一病,真是把她折磨得不轻,也把康云林折磨得形销骨立。他是做领导的,习惯挥挥手,秘书就把所有的事安排得妥妥的,哪里侍候过人。请来的钟点工只负责做饭、收拾屋子,给她加钱,她不也肯侍候病人。主要是李心霞这性子,不比其他人,不好侍候。 康云林这把年纪,帮李心霞翻个身,都要喘半天。无奈之下,他只得把李心霞送去住院。 住了院,他也得忙活,又要负责陪护,又要拿饭,家里、医院两头跑,才两天,他就觉得吃不消了,心里面不由得念起吴嫂的好。只是人家吴嫂改嫁了,现在生活得挺美满,想也是白想。 就在这时,康云林接到康剑的电话,说要和白雁一起回家。康云林差点感动得涕泪迸流,犹如看到救星般,从前的纠结根本没在心里面掠一下,急忙催问什么时候到家。 白雁和康剑从滨江到省城的一路,他隔半小时打个电话。等白雁和康剑赶到医院,他两手一摊,长吁一口气,“雁雁,你mama以后就麻烦你了。” 他当甩手掌柜去了。 “我只生了一个儿子。”床上,李心霞鼻音很浓地反驳。 “现在,你多了个女儿。”康剑笑吟吟地拉着白雁坐下,对着白雁挤挤眼。 白雁顺着话,立即甜甜地叫道:“mama,你今天好点了吗?” “一时半会死不了。”李心霞把头别了向里。 “病人气多,你别往心里去。”康云林看不下去,生怕白雁一气跑了,又把李心霞丢给他一个人,忙宽慰道。 白雁笑笑。她知道李心霞这种人是典型的豆腐心刀子嘴,人其实不坏,就是坏也放在脸上,一眼就看得出,还经不起激,一激就能吼翻天,特沉不住气。以前,她很乐此不疲地和李心霞作对,但现在,她告诉自已要从内心里真心实意地去把李心霞当作母亲一样去敬爱。这话有点汗颜,她对白慕梅可没多少敬爱,反正就是要好好孝敬!因为李心霞是康剑的mama,是他很关爱、很在意的人,不管李心霞耍什么态度,她都要承受。 如果想和康剑幸福地走下去,就必须得到李心霞的祝福。 康剑早已给她打过预防针,怕她当逃兵,反复叮咛,李心霞讲什么难听的话,她先听着,然后给他打电话,把火出在他身上。她答应他:无论前面是怎样的困难和阻碍,她都不会放弃的。 康剑值得她这样的努力。 “那你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李心霞给康剑打电话,不止一次埋怨请的钟点工煮的饭象狗食,就连丽丽也嫌难吃。白雁护理过病人,人一生病,嘴巴无味,想吃点清淡但又有滋有味的东西。 “不麻烦了。”李心霞到是有一句答一句,就是头没转过来。 “那我先随便做点,康剑吃过饭要赶飞机,我们先回去了。”白雁站起身。 李心霞这才扭过头来,抓住康剑的手,眼泪汪汪的,很委屈的样。 白雁说去洗手间,先出去了,康云林跟在她后面。 “雁雁,”他叫住她,白雁询问地回过头,提醒自已不去想康云林与白慕梅之间的恩怨,只要记住他是康剑的父亲就好了。 实在舍不得再花精力去纠结从前的种种,但白雁心里面很瞧不起康云林。如果说白慕梅是他在异乡耐不住寂寞、又经不住美色诱惑,那么当李心霞高位截瘫时,他和吴嫂相拥而眠,怎么能做到心安理得呢? 算了,李心霞不计较,她烦什么呢? 康云林把白雁领到楼梯口,神情哀伤地看着她,“我......听剑剑说了你妈的事。你不要难过,我以前说过会把你当女儿一样对待,现在更会这样做的。” 白雁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冷淡,“谢谢爸爸。” 康云林苦笑,“你不要那样见外,我们是一家人了。我......挺对不起你mama的,她比我小了十多岁,却抢在我前面离世,我心里面很难受。”说着,一颗浑浊的老泪滑过脸颊。 你对不起的人何止是白慕梅一个,白雁暗暗叹道。 “你mama走的时候有没提起我?”康云林忘不了年轻时,第一次见到白慕梅,是如何的惊艳。后来他伤了她,她也伤过他,到这时候,一切归于尘土,只有叹息,没有怨恨。 白雁摇头,“她走得很平静、很美丽,什么都没有说。” “真的什么也没有说?”康云林真正有点伤心了,他知道她嫌他老,但他一直认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应该是很特别的。 白雁再次摇头。 康云林痛楚地跌坐到楼梯口,摆摆手,“你和剑剑回家去,我一个人好好地静静。” 白雁听话地转过身去,没有安慰他一句。 到了病房门口,康剑也出来了,两人一同坐车回家。 “我爸和你说什么了?”康剑有点紧张,他心底发慌,白雁的生世,康云林也应该知道,他怎么忘了这个呢! “你mama和你谈什么了?”白雁没回答,反问道。 “能谈什么,抱怨爸爸不会做事,总是添乱,钟点工不合她的意,想换,一时也找不着合适的。” 白雁能猜到康剑和李心霞的谈话一定和自已有关,但她喜欢康剑善意的隐瞒,这个男人担心自已受伤害。 “做家务并不累人,我呆在这儿的时候,可以暂时先把钟点工辞了,慢慢地找,家里的事,我来做。” “不行。”康剑一口回绝,“其实钟点工做得不错,是我mama太挑剔。你是嫁过来做我老婆的,尽孝道可以,但不要事事亲为。” “心疼我呀!”白雁心中因为他这几句话,暖暖的。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心疼老婆,老婆才会体谅我。” “领导同志,你狡猾大大的。”白雁俏皮地笑。 “是老婆大人教导有方。”康剑回以一记热吻。 白雁坐了机场大吧进市区。康剑这一走,心里面还真有点怪想念的,不过时间不长,一周后,康剑就会回来了。 中午的时候,白雁就做了清粥小菜装在食盒里。小菜是用新鲜的小青菜切细了,码了点盐,然后挤净汁水,放上姜丝,把油炸开了,爆炒,闻起来很诱人胃口,感冒的病人吃这个就好。 康云林的饭是钟点工做的,另外装着。 白雁回到医院,康云林已经恢复如常,坐在一边,边吃饭,边问康剑出发的情形,省里哪个领导带队,都有哪些人参加。 白雁以为李心霞会板着脸拒绝吃饭的,准备了一通劝慰之语,没想到,当她把粥递过去时,李心霞看到小菜,咽了咽口水,就接过去了。 她愣在病床边。 “你吃了吗?”李心霞埋头喝粥,觉得今天的小菜特别有味,抽空问了一句。 “我......早就吃过了。”白雁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见李心霞一碗很快见底,忙又给她装满。 白雁不知道,康剑在她离开病房时,对李心霞说:“mama,白雁的妈不在了,你还和一个逝去的人计较吗?当年的事,也不仅仅是她mama的错,对不对?你也看到,白雁有多爱我,我有多爱白雁,我们这辈子是不可能分开的。你如果继续坚持不接受白雁,那么你就是把我往外面推,你要逼得我做个不孝子。我不是只要老婆不要妈,是我贪心,想要mama,也想要老婆。” 李心霞看着儿子说话时那幅认真的表情,突然觉得又心酸又心疼起来。 她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她若真的不同意这婚事,很有可能失去儿子。她的心里面对白雁早就没有原先那种恨,说起来,白雁对她家还有恩。儿子在她痴傻时,都能不离不弃,现在又俏丽又可人的,还不爱到心坎里。 李心霞想到这,自已说服自已,为了儿子,她就委屈点吧! 心里交战了一中午,白雁进来时,她的态度上自然而然松动了些。 吃好饭,白雁打发康云林回去休息,她去护士台问了下李心霞的病情,得知还有两天的水输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出了护士台,白雁去热水房打了两瓶热水回来。 “mama,”她轻轻地关上门,“气温高,你躺着身子不动,下面容易会生腐疮,我帮你擦洗下。” 李心霞一怔,她这几天从腰向下虽然失去知觉,但她低下头时,可以闻到有异味,康云林又翻不动身,她也不好意思和护士说。 “我掀被子了。”白雁微微一笑,先声明。她记得有次见过李心霞的裸体,李心霞羞怒之下打了她一记耳光。 李心霞傻傻的,眼神游移,像是不敢置信。 白雁见她没反对,掀开被子,找了枕头垫在她腰下,慢慢地褪去她下面的衣服,然后用热水擦洗了三次,最后还拍了点痱子粉。病房内,立刻充溢着甜润润的清香气。 接着,她又帮李心霞换了上面的衣服、剪了指甲,洗了头发。 整个过程中,李心霞都是沉默的。 接下来几天,白雁送来的饭菜不仅每天不重样,而且坚持着帮李心霞擦洗身子。李心霞看着她累得汗湿额头,强硬的心渐渐地软了。 两个人开始搭话,偶尔李心霞来了兴致,会聊得久一点,大部分是说康剑小时候的趣事。 不管她说什么,白雁都很认真地倾听,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你其实蛮懂事的。”出院前的那天,李心霞吃完饭,两个人坐在病房里等车,李心霞突然说道,“看得出来,她......不是很会疼孩子,你小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吧!” 白雁先是笑了笑,笑着,眼眶红了,她捂着脸,掩饰地别过脸。 “我们家剑剑小时候就是个万人宠,家里一帮表哥、表姐都让着他。” 白雁点头,不知是点得太急,还是什么,心里面一触,中午吃下去的饭菜直往上涌,她忙不迭地跑向洗衣间,趴在洗脸台上吐了个精光,然后,还干呕了好一会。 李心霞摇着轮椅追了过来,“是不是来回跑,中暑了?” 白雁净下口,凉凉的手摸摸额头,“不会啊,我没发热。” “要不被我传染了?” 李心霞不放心,催着白雁找医生看去。 “我就是个护士,我真的没生病。” “不行,我体质弱,万一你再感冒了,我被传染上,就麻烦了。” 听李心霞这一说,白雁没办法,只得去挂了个号。 医生给她量了体温、看了舌苔,打发白雁去验下尿液。 白雁走后,微笑地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李心霞,“她是你女儿吗?” 李心霞一僵,半天支支吾吾说道:“是媳妇!” “你媳妇很漂亮。”医生笑笑,在病历上写着病案。 “她到底怎么了?” 医生神秘地一笑,“一会化验单到了,我再告诉你。” 李心霞拧起了眉头,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十分钟后,白雁捏着化验单,脸胀得通红,“mama,mama......”她看着李心霞,又像笑,又像在哭。 “你要把我给急死呀,快说,化验结果是什么?”李心霞急得直咬牙。 疯了,丢脸丢到太平洋了,她还在妇产科呆过,怎么能这样不专业?主要是她的生理期一向不规则,有时提前,有时落后,这次也就落后了五天,和平时没区别,没想到...... 白雁愕然地把脸转向医生。 医生微笑点头,“恭喜了,年轻的准mama。” “你说什么?”李心霞瞪大眼,屏住了呼吸。 白雁回过头,一下扑到她怀中,“mama,我怀孕了,我和康剑有孩子了。” 李心霞到底是见多识广的人,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小心翼翼地推开白雁,迅速恢复镇定,而且是超常的镇定。她先是向医生伸出手,和声道了谢,然后自已推出轮椅出了诊室,立刻就掏出手机打电话。 “老康,你在哪?到了呀,好,车停在楼梯口,行,那你快点上来。” 手机合上,她才扭过来看白雁。 白雁傻呆呆地,被喜悦和难以置信砸昏了头,平日里的古灵精怪、慧黠俏皮全没了,眼泪怎么抹也抹不尽,她几乎就是一路踩着棉花走出来的...... 其实,她才二十五岁,怀孕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其实,是女人,只要想生,都能生孩子,这不是什么大本领。可是,她的心里就突然错综复杂了,心情难以形容。觉得浑身的血液沸腾、倒流、回升,她迸发了无法抑制的激动。 在这世上,她没有父亲母亲,没有尝过一个温馨的家是什么滋味。是的,康领导很爱她,但没有孩子的家,不算是个完整的家,他们之间,让人感觉到最多是恋人相处。 现在不同了,他们有了一个爱情的结晶,她做mama了,他做爸爸了,有一小生命像棵小树一样,在她的体内扎下根,等着她张开臂膀去保护她、爱她。白雁蓦地感到体内升起一股巨大的力量,让她拥有前所未有的坚强,也让她的生命是前所未有的完整。 以后,她再也不比别人少什么了。 “怀孕是喜事,你哭什么,傻不傻呀!”李心霞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对着白雁闭了闭眼。 “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mama,你开心吗?”白雁泪中带笑。 “开心,也要放在心里。”李心霞唇边荡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康剑工作忙,你爸爸只会添乱,不能指望,你怀孕的前三个月属于危险期,我要是也失控,那谁拿主张。你们要补办婚礼,要请人照应你的饮食,孩子出生的用品和房间,这些都要cao心,我千万不能乱......不能乱。” “mama,孩子出生还早着呢!”白雁眨眨眼,再眨眨眼,心头暖洋洋的。前方的艰难险阻,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都已土崩瓦解、夷为平地。 “事情多,够忙的了。我现在想想,你在哪里做月子比较好?分娩时,该是明年春天了,那个时间好,孩子出来后,天就暖了,孩子好穿衣服,一天比一天可爱,四月会牙牙学语,七月会爬、会笑会闹......一周时,会喊奶奶了吧!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管的,男孩女孩都好。会像谁呢?你和剑剑都不错,象谁都可以。天,我现在该干吗?” 李心霞拍拍额头,急得把轮椅扳得团团直转。 “mama,不需要特别干吗。我不娇气的。”白雁噙着泪,握住李心霞的手。 “不娇气那是以前,做了康家的儿媳妇,不娇气也要宠娇气的。老康......”李心霞一眼看到康云林出现在电梯口,忙大叫一声。 “干吗呢,注意点影响。”康云林慢悠悠地跑过来。 李心霞急三火四地大叫,“什么影响不影响,你快去病房把东西都提上,我们回家去。” “东西那么多,我一个人拿不走。雁雁,你过来帮我拿一点。” “不可以,雁雁现在怀着身孕,不能拎重物,也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 “什么?”康云林一惊一乍。 李心霞笑了,“老康,恭喜你哦,你要做爷爷了。” “我......我......”康云林看看白雁,又看看李心霞,突然扭头就往回走。 “你干吗去?”李心霞问。 “我回去查下字典,看看孩子取个什么名好,一定要大气,要有韵味。”康云林正经八百地说。 白雁仰起头,深呼吸,心里面突然不那么兴奋了。有这样两个思想超前、凡事顶真的公婆,她可以预见以后的日子会比较可怕。 一切如她所料,在李心霞的严格指挥下,她差不多是被一家人当观音供着。钟点工也在李心霞的苦口婆心劝说下和重金的诱惑下,答应留下来做全天候的工作。 白雁觉得自已也算是母凭子贵吧,一瞬间,在康家的地位是水涨船高。 与以前的冷脸寒面相比,李心霞脸上现在随时随地都是春风轻拂,讲话的声音是和风细雨,但这限对白雁,而钟点工和康云林被她支使得是团团转。 不过,康家到是迎来了久违的欢声笑语,康云林夫妇是前所未有的团结、和睦。 “mama,我该给康剑打个电话了。”晚饭后,白雁实在不堪其宠,想下去走走,顺便把这一喜讯汇报给康领导。 “别说孩子的事,”李心霞说道,“他是在工作,一听这事,还不乐疯了,后面肯定就定不下来参观,归心似箭呢!咱们先瞒着他,等他回来,再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对,对,”康云林连声附和,“剑剑回来那天,我去定个蛋糕,一家子好好地庆祝一下。” 看康云林夫妇一头的兴奋劲,白雁笑笑,就遂了他们的心,反正也就是晚个几天的事,只怕康领导到时有意见,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应该第一时间知道。 “那我就不说这事,但电话还要打的,不然他会担心。”白雁拿起手机,准备下楼。 “行,但不要讲太久,手机幅射强,你在院子里走走,别出院门哦,要不让你爸爸陪你下去?” “别,别......”白雁摆摆手,有些哭笑不得,像逃似的出了家门。 省委大院里的建筑都不高,绿化特别的好,石径、假山、人工湖,树林......布置得象江南园林似的。院中散步的老人三三两两,白雁在湖边的石凳坐下,对着湖中的上弦月撇了下嘴。 心里面实在太快乐,她还是想和人说说孩子的事。她给柳晶打了个电话,刚把孩子的事一说,柳晶叫得天地都失色了。 “雁,你一定是被我刺激了,不然你咋晚不怀早不怀,就在参加我婚礼后才怀呢!”柳晶是得意得很。 白雁笑,“是,我怀孕,你是大功臣之一,以后我会重金向你答谢。” “重金就免了,不如我们定个娃娃亲好喽!” 白雁哼了一声,“你自已被定了娃娃亲,委屈得可怜巴巴的,还想祸害下一代呀!” 柳晶语塞,嘟嘟哝哝地说道:“素质不一样好不好,我家简单的基因可是最最痴情最最专情的。” “rou麻!” 两个人一起大笑,又交换了几句准mama的感受,便挂上电话。 白雁正准备给康领导打电话,眼睛一瞟,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她讶异地站起身,那个人向她走了过来。 “小丫头,真的是你!”陆涤飞直眨眼,生怕看错。 白雁笑着点头,她想起康剑曾提过他和陆涤飞都是在省委大院长大的,两家是邻居,“好久不见,陆市长。” 陆涤飞借着月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咂咂嘴,“我出来散步,听到湖边传来的笑声乍这么耳熟,走过来一看,是小丫头。康剑去广州了,你一个人呆在这儿?” “我还没销假,就过来陪爸妈住几天。你是出差还是探亲?” 陆涤飞对着石凳做了个请的手势,白雁没拘泥,落落大方地和他一同坐下。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去加拿大。” “出国公干?” 陆活飞苦涩一笑,“不是,我去看我女儿,她在和我赌气,说人家家里都有爸爸mama,为什么她家只有mama没有爸爸。” 白雁没有吱声,静静地听着。 陆涤飞从脚下拾起一块石头,对准平静的湖面扔了下去,立时,湖面荡起圈圈涟漪,月亮被搅碎成一湖的银片。 “小丫头,我有可能要和我前妻复婚了。” “呃?”白雁震然。 陆涤飞挪挪嘴,“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倦了,想法和从前有点不同。如果婚姻里没有孩子,谁离开谁,都能过得风生水起。可是有了孩子,再潇洒还是有牵挂。孩子不只是自已的血脉,还是自已生命的延续。不是谁都能像你在没有父母的管教,能做到自爱、自重。我真怕我女儿以后会学坏,国外这些事太多了。所以我和前妻商量过了,为了孩子,我们彼此都退让一点,重新把家再建立起来。她同意了,我们复婚,她便带着孩子回国。在这个世界上,许多家庭的维系,不是因为爱情,而是重在亲情。” 白雁失笑,她想象不出风流倜傥的陆公子为妻子守身如玉的样子,一旦成真,他的那些异性好友会哭倒长城的。 “你不信我,对吗?”陆涤飞也笑,“其实不带感情的牵扯一松就断,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笑容突然在他脸上一黯,他扭过头看她,深沉如海,“真的动了心,想收回,得有很大的勇气和无数个说服自已的理由,最后,还是忍不住时常想起她,连恨都舍不得。” “陆市长......”白雁被他眼中的灼热吓住。 “小丫头,你相信我真的为你动过心吗?”陆涤飞嗓音低哑、暗沉。 “动过,那就代表是过去的事了,呵,陆市长,就会拿我开玩笑。”白雁躲开他的目光,掌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来电,眉眼如花朵一瞬绽放,“是康剑。陆市长,我接电话去了。明天,一路顺风哦!” 说完,她忙不迭地跑开了。 夜风中,陆涤飞轻叹了一声:“是过去,是现在,有什么区别?” 他自嘲地一笑,一切都不重要了。 每个人都有自已该走的路,不能同行,那就互祝平安。 “丫头,保重!” “老婆,怎么到现在才接电话?”康领导一开口,语气很严肃很急促。 “遇到了一个熟人。”白雁放平了呼吸,不让他感觉到自已按捺不住的兴奋。 “陆涤飞?”康领导真是聪明,一下就猜中了。 白雁呵呵直乐,也是哦,她在这省城哪有其他熟人。“嗯,就是打了个招呼,他要出国看孩子去。康剑,广州今晚有星星吗?”她仰起头看夜空,月明星稀。 “广州在下暴雨,听到雷声了?今天一天都困在酒店中听企业家们做报告。老婆,在接你电话之前,我刚和简单通过电话。” “......”白雁握着话筒,心虚得直抽气。柳晶那对夫妻,真是一条被不盖两种人,都是大嘴巴。 “他向我说恭喜,我听得一头雾水,他也很纳闷,说白雁不会没告诉你吧!我说你别拿这事开玩笑,这是我心底深处最疼的痛......” “康剑......”明知道他看不见,白雁还是不由自主赔上满脸的笑,“是这样的,晚上爸爸和mama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我忙着顾及他们了。这不,正要向你汇报呢!” “嗯嗯,你继续给我往下编,我洗耳恭听。”康剑加重了音量,语气间很是不满。 “康剑......”白雁柔柔地唤着,撒着娇,很想就此息事宁人。 “白雁,我很认真地告诉你,这件事,我非常非常的生气。似乎你怀孕,离不开我的贡献和努力,为什么会把我排在柳晶之后呢?难道在你心里,我没柳晶重要。” 事情大条了!白雁咽咽口水,站直了,“你讲的很正确,没有你,我就没有家,没有老公,没有公婆,没有孩子,我的幸福都是你给予的。老公,我爱你。” “少花言巧语。”康剑冷哼了声,一点都不买账。 “对不起啦,康剑,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吗?”白雁娇嗔地噘起嘴,这招再不行,她就没辙了。 “这是原则性的错误,我不能原谅。好了,时间不早,你快回去休息,别让爸妈cao心。” “康剑......”白雁连唤了两声,那端传来“嘟、嘟”的声响,康领导已经挂断电话了。 白雁眨巴眨巴眼,不会吧,什么时候康领导变得小鸡肚肠了?还是以前他隐藏得好,她没发现他其实很爱斤斤计较? 也许康领导把怀孕这件事看得比天大,她伤到他自尊了? 白雁皱着个小脸上了楼,进门前,深呼吸,深呼吸,换上一脸的轻松,别让康云林夫妇看出什么,又乱紧张一气。 白雁睡在康剑以前住过的房间。前几天,又是跑医院,又是忙着给李心霞做营养餐,每天累得头一碰枕头,就睡沉了。 她轻叹自已真没享受的命,今天什么事都没做,她居然就失眠了。 原来失眠是个富贵病呀! 白雁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腹中的孩子,一会儿想远在广州的康剑,一会儿想康云林夫妇,一会儿想起白慕梅,脑子里像在打架似的,折腾到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似乎刚合上眼,白雁听见身边有细细碎碎的响声,微微睁开眼,看到康剑穿了个汗背心、头发湿漉漉地坐在床边。 白雁蓦地把眼闭上,她在做梦?她又睁开,真是康领导,“康剑,你怎么回来了?” “我坐夜班飞机回来的,明早再坐飞机赶回去。”康剑用干毛巾把头发拭了拭,掀开白雁的被单,把她抱进自已的怀里,搂紧了,轻吻着她微眯的双眼,“老婆,我想摸一摸你的小腹。” 白雁彻底清醒了,她眨眨眼,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到凌晨四点。 怪不得李心霞不让告诉他,真是知子莫若母,康领导一把年纪,还会这么冲动。 “你打飞的回来,就为摸下我的肚子?”她有些哭笑不得,心里面也很心疼。 康剑认真地回答,“什么叫摸肚子,我是在和我家孩子交流。”说话间,他不由分说撩起她的睡裙,先是对着她平坦的小腹看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接着他弯下身子,趴在小腹上听了听。 “康领导,我建议你给她读个《毛选》或者《科学发展观》什么的。”白雁似笑非笑。 康剑摆摆手,让她不要讲话。 许久,他才抬起头,“老婆,你说我家孩子真在里面吗?” “你孩子目前只能算是一个胚胎,rou眼看不见。”白雁觉得今晚的康领导有点搞怪,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多少天了?”康剑仰起头问。 “实孕三十五天左右吧!” 康剑缓缓坐起,重新把白雁搂进怀中,好像有一股血流,从脚底一路攀援向上,到心脏,流一圈,再冲到大脑里,反复激荡......那滋味太神奇了。 “老婆,当我听到简单告诉我做了爸爸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酒店的露台上,好半天都没动弹,心里面有一种狂热的激情象野草一样地疯长,我迫切地想回到你身边,抱住你,把你和孩子紧紧地抱着。我以前对婚姻从不向住,没想到我会结婚,会有一个爱我的老婆,她现在还怀了我的孩子。想着你,我就再也坐不住,连忙打听航班。老婆,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我的心里面满满的,谢谢你!”他低头吻着她的发心,柔柔的,轻轻的。 白雁被他感染得眼眶也红了,但她却板起了一张脸,“康领导,你不觉得太冲动了吗?广州离省城几千里呢,你晚上飞回来,早晨飞过去,你疯啦!” “老婆,别煞风景!难得的呀,我开心得不能自已。”康剑关上灯,拉平她一同躺下,掌心一直放在她的小腹上,“下不为例,好不好?” “不好,你刚刚还说不原谅我呢?”白雁嗅到他身上熟悉的体息,倦意自然袭来。 “那时我已经在机场了,怕你听出来,故意那样说的。不过,你确实要小小的惩罚下。”他不着力道地打了下她的小屁屁。 她翻了个身,环住他的腰,“老公,其实,我心里面挺美的。” 康剑嘴角缓缓地弯起,“口是心非的小东西。哦,不是小东西了,是孩子mama。” “嗯,孩子他爹,晚安!” ******** 后来的日子就是忙忙碌碌的。 康领导从广州参观回来,继续去云县施展作为,白雁回到了滨江。当然,李心霞与康云林还有钟点工一并搬了过来。幸好当初订的房子够大,不然还真挤不下。 在李心霞的强硬坚持下,白雁的假期只得再次延长到产假结束后。白雁有抗争过,李心霞也妥协了,但有个要求,她得陪着白雁。 你想想,有一个坐在轮椅上高位截瘫的婆婆耳提命面的跟在你左右,这班还能上吗? 白雁放弃抗争,乖乖在家养胎。 康领导回来过周末时,她和他上了床之后,小小声地向她抱怨,说她现在和头猪差不多。 康领导一向听老婆的话,这次,却没附合,说爸妈考虑很周全,你在手术室上班,每天面对的都是血rou模糊的身体,你想吓坏宝贝呀! 白雁撇嘴,你以为你家孩子有双激光眼,能穿透肚皮? 康领导直乐,我家孩子没有激光眼,但一定有双慧眼,因为她有一个聪慧的mama呀! 白雁无语。 李心霞多年把心封闭着,现在彻底地敞开心怀,母爱泛滥成灾。陪白雁到江边散步时,别人问白雁是不是她女儿时,她都笑眯眯地点点头。 康云林是后勤部长,他学会了买菜,学会了逛超市,最乐此不疲的事,就是坐在书房里给孩子起名字,至今,差不多已经起了百来个。 康领导则是恨不能把老婆是宠上了天,不管工作多么繁忙,周五他是一定要回来陪老婆的。他在会议上讲,工作是要讲究效率,讲究质量,不是把自已泡在文山会海里。工作重要,家庭也重要。家庭和美了,工作才有劲头。 秋天的时候,柳晶生了个七斤重的儿子,眉眼间和简单很象,把个简单乐得合不拢嘴。那个季节是他们家的收获之季,简单从秘书提升为县长助理,柳晶也做官太太了。 隔年春天,迎春花开得婆娑生姿时,白雁生下了一个小姑娘,康剑给她取了个乳名叫囡囡。 囡囡一出生,就成了李心霞与康云林的心头rou。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囡囡想要,夫妻俩绝对没二话地找梯子。 囡囡满一周的初夏,康剑因为工作杰出,被省委组织部提拨为滨江市委书记,连升二级。 三十三岁的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在全国来讲,都是屈指可数的。 新书记上任第一天,在江天酒店对全市市民、各家媒体,进行就职演讲。 白雁仍是一个行事低调、为人亲和的小护士,不多言不多语,工作认真、踏实。 低调的白护士在康领导就职演讲那天恰好休息。 “平时都是爸妈带囡囡,今天我休息,我来带孩子。你的演讲电视台会现场直播,我就在家里给你加油。老公,我不陪你,你不会很紧张吧!”做了mama的白雁一如往昔地拿老公调侃着。 新出炉的康书记对着镜子再一次理了下领带,“我不会紧张,但我会很沮丧。”他掉过头来看妻子。 白雁摸摸耳朵,没听错吧!滨江大街小巷都在传,新上任的康书记,卓尔超群,潇洒英俊,已经上升为滨江市的知性女子杀手,这种人沮丧,其他人还活吗? “再大的成就,没有你陪我共享,一切都没意义。” “老公,你别上岗上线,让我很有罪恶感的。你是滨江的父母官,这个意义很大的。”白雁费尽口舌地劝慰道。其实是她不想让自已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那样以后出门就像是只大熊猫似的。 “我先是你的老公,再是滨江的父母官。老婆,你不会觉得我这样的老公让你很丢脸吧?” 白雁闭了闭眼,康领导在官场厮混太久,道行越来越深,她快战不过他了。 小心翼翼地笑笑,“我一直以我的老公为骄傲、为偶像的。” 一直拉着个脸的康领导终于笑了,伸出手,“那么今天为了你的偶像,当一回粉丝,委屈不?” “一点也不。”后面已到悬崖,再无退路,只得迎战。 “我帮你换衣服。”康领导从身后揽住白雁,唉,明明都做妈了,这腰肢还这么纤细,他一抱着,就情不自禁地心动神离。 “老婆,我落泊时,你能不嫌弃,为什么在我成功了,却要把我推得远远的呢?” 白雁无奈地耷耷肩,能推多远,睡觉时都不能离他一臂,翻个身,都要摸着她拉进怀里,他才睡得安稳。 “老婆,你知道吗,我一直也是以你为骄傲的。今天,是我重要的日子。身为滨江的父母官,我也想把我的幸福和骄傲展示给别人。” “康领导,别再给戴高帽子了,我投降,我换衣。”白雁皱了下鼻子,乖乖地把自已打扮得美美的,陪着康领导走秀去。 江天酒店为了新书记,很郑重地从大门到会场都铺上了簇新的红地毯。 康剑牵着白雁的手走下车,闪光灯响成一片,等候多时的官员们上前一一握手道贺。 白雁悄悄地从康剑的掌心里抽回手,故意走到最后。 “小丫头!”陆涤飞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她。 白雁吐了吐舌,向他走过去。 “你的选择很正确。”陆涤飞玩味地倾起嘴角,瞟了瞟被众人包围的康剑。 白雁笑,“那当然,我的眼光一向很好。你好吗?” “很平静。丫头,我要调回省城了。” “升职?” 陆涤飞失笑,“别以为人人都像你老公是天生做官的料。奋斗了几年,我发现我还是挺适合做一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我去省旅游局做局长,那是个很轻松的职位。” “正好也可以天天陪着你女儿了。” “对,我也是为了我家小公主。”陆涤飞点点头。 围观的人群突然分成了两半,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转向白雁,长长的红地毯在她面前延伸着,康剑站在地毯的中央,深情地凝视着她。 “我爱人白雁。”他微笑地向众人介绍,伸出手。 “去吧,丫头,他在等你呢!”陆涤飞说。 白雁直直地立着,内心的幸福感突然膨胀,直到变成了一只热气球,呼啸着上升。她明白了,如果你爱一个人,不管他是贩夫走卒,还是高官富贾,你都应该不离不弃地站在他身边,与他共苦难、共荣华。 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一开始来意不善,可是在岁月的长河里,在一件件的意外中,在苦难前,他们忘却了心中的恨与怨,慢慢融合了、相爱了。 这份爱来之不易,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倍感珍惜。 珍爱你,于是,珍爱与你有关的一切。 白雁抬起头,对着康剑温婉而笑。她看不到别人,她的眼里只有这个深爱着她的男人。 她抬起脚,沿着红毯,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地毯很软,脚步踩上去有点松晃,但她走得很平稳。 不长的距离,她像是走了很久。 “老公!”终于,她走到了面前,把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我们该进去了。”康剑向众人颔首,握紧白雁的手,转身走向演讲厅。 她侧过头,看他英俊的面容,她想,就这样走下去吧,握紧他,跟着他,一直到白发苍苍。 在演讲厅门口,他在松开她手之前,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他走向了演讲台。 她想起在他们成婚的那天,她在进婚礼大厅前也抱了抱他,对他说:“谢谢!” 那时,她谢谢他给了她一个家。 现在,他谢谢今生有她同行,再长的路都不会孤单。 他边走边回头看她,笑意在嘴角不散。 她眼中泛起潮湿...... 今生,她不会再感到有什么遗憾了。 过去的点点滴滴都付水流,潺潺向前流去。 现在,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才正式开始 正文完结) --